替葬

作者: 雨梧疏影

  日期:2018-05-29 14:33:44
  楔子
  深秋的傍晚,一辆破败的五菱面包车悄然停在万家金店门前。
  车上跳下来三个身穿迷彩服带着头罩的歹徒,他们手持凶器突兀地闯进了金店,两个歹徒手持砍刀控制住了早已吓的魂飞魄散的两名店员,第三个歹徒用锤头砸坏了玻璃柜台,盗走了将近1000克的金饰,得手后三个歹徒坐上面包车逃之夭夭,很快便消失在逐渐四合的暮色里……
  面包车仓皇驶出县城,沿着国道狂奔,夜幕彻底落下时,前方出现了一个毗邻小河沟的岔路口,面包车毫不犹豫地驶入了岔路口。
  河沟的两岸皆是农田和荒地,行驶了大约十几分钟,一条荒废的老国道横亘在车前,面包车停在了荒废国道旁的河沟边上,三名歹徒挂上档,跳下车,合力将面包车推进了河沟里。
  荒废的国道笔直地向前延伸着,一直淹没在无边的黑暗里,远处是星星点点的村庄灯火,国道旁静静地矗立着一个荒废的半挂车汽修厂,三名歹徒手持凶器,草木皆兵地环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状况,便走进了废弃的汽修厂,准备坐地分赃。
  这场抢劫行动,三名盗贼策划酝酿了很久,这个废弃的汽修厂就是他们的窝点,由于分赃不均,歹徒A伙同歹徒B歹将歹徒C杀死,且将歹徒C背包里的黄金瓜分,并用砍刀砍下了歹徒C的头颅, 随后两个歹徒摘下头罩,将染着歹徒C喷溅状血液的迷彩服和手套脱下,迷彩服里面还穿着一身正常装扮的衣服。

  随后两名歹徒在汽修厂的西南角挖了一个深坑将歹徒C的头颅、凶器连同脱下的衣物等一并掩埋,他们在荒废的配件库里找到了一个装配件的空木箱子,将歹徒C的无头尸装在了里面,两人准备将尸体运往隔壁的县市毁尸灭迹……
  日期:2018-05-29 15:04:01
  (一)
  深秋的午夜,陈家庄村,夜风萧索,阒寂无人。

  陈建国被一泡尿憋醒,他起身上茅房时,突然意识到,那令他耳朵起茧子的老父亲的呻*叫骂声终于消停了,他舒了一口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十二分。
  从西南角的茅房返回主屋时,陈建国经过父亲起居的西耳房,里面静悄悄的,在这死寂的氛围中陈建国的内心突然升起了一种莫名复杂的预感,心慌夹杂着隐隐的如释重负感。
  陈建国推开了陈旧的木门,按开电灯开关,白惨惨的炽灯下,他赫然看见老父亲如一条被揉皱的破布悬挂在房梁上,随着灌进来的夜风,伴着半开的木门“吱呀”“吱呀”的节奏,来回晃动着。
  陈建国恍然以为自己在做梦,尽管自从父亲得了癌症之后,他无数次在深夜被父亲的叫骂痛呼声折磨的睡不着时,曾幻想着企盼着父亲快点死掉,但这一天突然到来时,他还是手足无措,四肢绵软地瘫在了地上……
  陈建国的老父亲于三个月前感觉身体不适,去医院检查,竟是肝癌晚期!都说久病面前无孝子,这句古语在陈建国身上应验的淋漓尽致,给父亲做化疗放疗几乎消耗掉了陈建国一半的积蓄,他还打算拿着这半辈子杀猪卖肉攒下的积蓄,给那个蹲号子的儿子出来之后娶媳妇用呢。
  说起这个不成器的混蛋儿子,陈建国一肚子怨气,儿子变成一个不良少年,全部拜他这个已经咽气的老父亲所赐,儿子自幼起,老父亲就视之为宝贝疙瘩,毫无底线的各种溺爱,甚至原则上的事情也任由他去,陈建国和陈建国的婆娘谁对儿子说一句重话,都要遭到老父亲的呵斥。
  记得儿子八岁那年将邻居家的鸡房给一把火烧了,邻居找上门来骂儿子时,老父亲将自己攒的两万块钱的存折直接丢在邻居的身上,老父亲的意思很明白,邻居的鸡房损失他悉数赔偿,谁也不许骂他的宝贝孙子,陈建国气不打一处来,要揍这个混小子,老父亲当时把脖子一梗,挡在孙子跟前瓮声瓮气地说道:“你要打就打我!”弄的陈建国哭笑不得。
  后来孩子越来越不像话,初中时就跟一群不良少年逃学,泡吧,打群架,这好不容易高中毕业了,打死也不去上大专,连个工作也不找,整天跟他那些狐朋狗友偷鸡盗狗,打架斗殴,这不半年前因为入室盗窃,已经满十八岁的儿子被判蹲了半年的号子。
  真真是花钱买罪受,老父亲在化疗放疗后就出现各种恐怖副作用,吃不下饭,吃了呕吐,腹泻,头发也一大把一大把地掉,治疗费用却哗哗地流进了医院,老父亲身体遭罪,陈建国心里难受,他难受的是父亲这么受罪还是避免不了痛苦地死去,他觉得钱花的冤,相比于父亲的病他更担忧这个病是个无底洞,这样下去会将他全家都拖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半个月前陈建国不再去医院给父亲治病,而是将他安置在西耳房里,让他自生自灭,老父亲每每病痛发作,疼的厉害时,嘴里大骂陈建国是不孝子,骂陈建国老婆是恶毒婆娘,搅的全家上下都睡不好觉,每每这时候,陈建国会喂老父亲吞下几片止疼药,陈建国相信,不止他,他的妻子,甚至他女儿女婿应该都有过让老父亲快点死去恶毒无奈的念头,不过心照不宣罢了。
  如今老父亲真的上吊死了,陈建国的罪恶感油然而生,他记得下午他本想去监狱去接今天出狱的儿子的,老父亲突然要吃烧鸡,他不耐烦地说老父亲都病成这样了,根本克化不动,老父亲就喋喋不休地大骂他不孝,陈建国不耐烦地从陈大顺的小卖铺给他买来一只烧鸡。
  老父亲吃了一口烧鸡后,突然无厘头地说了一句:“儿啊,我死后你千万千万不能把我烧了,我已经受了这么多罪了,你不能再把我烧成一把灰啊!”现在陈建国庆幸如愿给父亲吃了烧鸡,尽管他嚼的那半只鸡,大部分都吐了出来,总比让他带着遗憾走好多了,至少陈建国心里是慰藉的,父亲吃完烧鸡后就将陈建国轰走,说要睡觉,老父亲睡后,陈建国家里渐次来了几个买猪肉和猪杂碎的,陈建国一忙忘了儿子出狱这档子事,现在老父亲死了,儿子还没回家,估计又是狗改不了吃屎的去找他的狐朋狗友去了。很早之前,陈建国就已习惯了儿子经常夜不归宿的日子。

  陈建国和被惊醒的妻子将瘦的皮包骨头的老父亲放到了灵床上,夸张地呜咽干嚎着,女儿女婿已经接到了陈建国的电话,正在赶来的路上,

  陈建国嚎着嚎着突然想起,还没有给父亲准备寿衣,农村里有个习俗,老人临咽气前,就要穿好寿衣,不然魂魄只能光着身子走了,临咽气穿寿衣是不可能的了,只能现在补救了,陈建国饮着夜风敲开了村里扎纸匠陈洪祥的卷帘门,不巧的是,陈洪祥扎彩铺里的寿衣售罄了,他只好开着自己那辆溢满猪骚味的三马车,连夜赶向县城,陈洪祥说,县医院旁的寿衣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
  日期:2018-05-30 08:39:09
  (二)
  两名歹徒兜里揣着黄金,合力拖着笨重的木箱子返回国道,他们企图拦到一辆小型拉货机动顺风车,等了半晌,只呼啸而过几辆满载的重卡半挂车和小轿车,正在二人失望之际,突然迎面开来一辆农用三马车,两个盗贼当即跑到三马车前,将三马车拦了下来。
  陈建国吓了一跳,他眼看三马车车灯前,两个人抬着一硕大的木箱子横在他的三马车前面,然后对着他使劲挥舞着双手,他想别过车把躲开,可已经躲闪不及了,总不能故意撞人吧?他无奈地紧急刹车,他边刹车边暗暗叫苦,这三更半夜的,别是遇到短路的了!
  “你们……想干嘛?”陈建国嗓音有些发颤。
  “老乡,我们是临县清江的,你可否送我们一程?”歹徒A说。
  陈建国不知道他们说的真话还是假话,不过前段时间陈建国曾经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理,带着老父亲去过清江县,去找电视台里反复播放的广告里那个极力吹嘘能治好肿瘤的夏大夫,清江人的口音和他们荣山口音也没有多大区别。

  “送不了,家父刚刚过世,俺去给老父亲买寿衣呢”陈建国心里稍安但还是拒绝了。
  “我们给你五百块钱,好吧!反正就几十里地远,个把钟头你就回来了!”
  哇!五百!赶上我宰三只猪赚的钱了!起早贪黑满身猪骚的宰一只猪都忙活的要命,别说四只了!陈建国暗自思忖。
  “再加一百!先给你三百”盗贼张看陈建国沉吟不语继续加筹码,他边说着边真的从兜里掏出三百递给陈建国。
  “好吧!上车吧!”陈建国接过钞票咬咬牙说道,他心里暗暗叨唠,爹啊,你再等儿子一会,跑这一躺能赚回来你好几套衣服的钱了。
  “这里面是百十斤猪肉!”歹徒B见陈建国一直好奇地盯着他们抬上来的木箱子慌忙解释。
  两名歹徒将木箱子放在三马车车斗的中前方,他们蹲在车斗最后面,紧紧地攥着装着黄金的衣兜,两颗头颅如摇头风扇来回巡视着黑夜里周边的状况。
  陈建国加快马力沿着国道道向清江县驶去。
  “嘟——嘟——”“哐当——哐当——”沿途道路的静寂被三马车的噪音划破。
  清江县和荣山县虽毗邻接壤,却各自属于不同的省份,它们分别是两省交界的地方。
  很快陈建国的三马车就行到两省交界处,前面是通渠口收费站,过去通渠口,就是清河的地界了,陈建国驶到收费站,在他扭头交费时,无意间向后一瞥,突然发现车斗里的两人消失了,他大骇,驶过收费站,立即停在路旁,下车检查,那两个搭车人确实消失了,只有车斗中央的那只硕大的木箱子提示着他刚才确实有两个人搭过他的车!
  借着不远处收费站灯火的余光,陈建国突然发现木箱的缝隙向外渗出了可疑的液体,车斗里一大片液体在黑夜中灯火的余光中呈现阴黑色,他突然感到有些心慌,以他多年的杀猪经验,他直觉这里面并不是猪肉,他的鼻子嗅猪肉最灵敏,他根本没有嗅到那股别人闻不到猪肉特有的猪腥气,他掏出他的老年手机,按亮手电筒向车斗照去,他分明发现那些液体是粘稠的鲜血!肯定不是猪血!那会是什么血?!

  日期:2018-05-30 14:28:19
  陈建国哆嗦着双手掀开了木箱的盖子,刺鼻的血腥味和触目惊心的景象差点将这个中年汉子吓晕过去,他惊骇地发现里面没有什么那两个搭车人所说的猪肉,那分明是一具穿着迷彩服没有头颅的尸体,尸体还蜷曲的双腿!谅他以杀猪为生,每天和猪血猪肉猪杂碎打交道这么多年,依然减轻不了半分对杀人现场尤其这么惨烈的杀人现场本能的恐惧!
  杀人啦!陈建国几乎失声喊出。刚才那两个搭车人是杀人犯!由于后怕,陈建国感觉一股凉气从脊椎骨瞬间蔓延到全身。
  由于哆嗦的厉害,手机从他手中滑落,“啪”地一声,摔在了地上,他如梦初醒,捡起手机,拨出了110,在他拨出去的那一瞬间,他突然想起了老父亲的话“儿啊,我死了你千万别把我烧了,我已经受了这么多罪了,你千万千万不能再把我烧成一把灰啊!”
  陈建国明白现在火化普及的时代,土葬是行不通的,但是上了年纪的老家人最忌讳的就是火化,火化是什么?火化就是灰飞烟灭!肉体死掉再让灵魂饱受被焚烧的痛苦,对于有着入土为安的保守思想的老年人来说,火化跟下十八层地狱没有区别!
  他记得去年邻村一个孝子为了完成母亲的遗愿——死活不能火化,花了好几千买了个火化证,自以为高枕无忧了,熟料,过了半月,不知被谁告发了,他的老母亲已经开始腐化的尸身硬是又被人从坟墓里挖了出来,最终没有躲过被火化的悲剧!为此那孝子还多交了几千块的罚款!
  人是很可怕的动物,为了挣那点揭发奖励费,有的是刨人根问人底,落井下石,赚昧良心钱的人!
  一条偷梁换柱的计策就这样跳进了这个中年汉子的脑海里,大义和自私最终后者占了上风,毕竟这具素不相识的无头尸在他心里的地位根本无法与养育大自己的老父亲相提并论,这具倒霉的尸体只能用“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不用费工夫”来形容。
  陈建国挂断了110,盖好木箱盖子,摇开发动机,返回收费站,向来时的路驶去……
  日期:2018-05-31 08:45:14
  (三)
  翌日,陈建国踩着深秋慵懒的朝阳又一次来到村里扎纸匠陈洪祥的扎彩铺,扎彩铺的卷帘门早已卷起,陈洪祥守着他屋里那些花花绿绿的童男童女,香车纸马,纸楼牌坊,香烛冥纸正在津津有味地吃着早饭。
  “给我扎一个纸人!”陈建国进来目无表情开门见山地说道。
  “给树兴老哥扎的?”
  陈建国不置可否地点点头。

  “咿!一般都是光棍汉子死了才扎个女纸人作伴,你娘都老了这么多年了你爹还用得着扎纸人吗?男的死了一般都扎纸马还有轿子!”陈洪祥边呼喽呼喽地吃着面条边说。
  “你说的该扎的这些我都扎,我就是让你添一个纸人,又短不了你的钱!让你扎啥你就扎啥呗!”
  “你爹都那么大岁数了,还要女纸人?你不怕你娘跟你爹从地底下打架啊?”陈洪祥撮着牙花子嘿嘿地笑着揶揄地说道。
  “我啥时候说我要女纸人了?我说你到底扎不扎,你不扎我去找邻村的扎纸匠那扎呢!”
  “别!别!闹着玩呢!我扎!我扎!啥?你不要女纸人?”
  “我先说下,我要个男纸人,你也知道我妈那火爆脾气,活着时他们就天天干仗,我就是想我爹得了这孬病,瘦成了皮包骨头,这样到地下也有个服侍的人,你扎个跟真人一般大的哈,给我扎仔细了,价钱好说!其他的出殡时拿,纸人我明天过来取,你吃紧一下!”
  “什么?跟真人一般大?没扎过那么大的啊,哪有扎真人那么大的?纸糊的纸草都是缩小版的,你又不是没有扎过东西,不过既然你说了,我扎大着一点就是了,给这个大一圈行不?”陈洪祥手里攥着筷子,伸出食指指了指他旁边墙上立着的一个婴儿高矮的童女。

  “不行,我就要给成人一样大的!”陈建国看了一眼纸童女拨浪鼓似的摇着头。
  “好吧,我试着扎,不过得贵点哈,我得现算尺寸什么的!再说了跟真人一般大的费工费料……”
  “先给你一百!这是纸人的钱,别的当天给你!”陈建国啪地一声将一张崭新的百元大票拍在了陈洪祥吃饭的桌子上。
  陈洪祥眼都直了,心里暗自嘀咕,本来想敲竹杠要他六十,想不到他这么爽快。
  “你就放心好了,建国,一定扎个包你满意的,要是不像真人,钱一分不动的我退给你!”嘴里这样说着,他的手却神速将那张百元大钞卷起来塞进了口袋,深怕陈建国后悔再收走似的。
  “这个陈建国这是唱哪一出呢?”陈洪祥纳闷地望着陈建国离去的背影,他发现陈建国离去时的步子比平常遛弯时轻快了不少。
  日期:2018-05-31 14:30:29
  为避人耳目,陈建国天黑后才从陈洪祥的扎彩铺子将那个扎好的纸人取走,陈洪祥的手艺真的很精湛,那个穿着紫蓝色纸袍子的纸人在他匠心独运的制造下,越发显得惟妙惟肖,毛笔勾勒出的眉眼、惨白纸脸上的两抹腮红以及那点涂着朱红颜料的嘴唇,在惨白的月色里,闪现出一股死气里长出的妖媚,陈建国抱着纸人行走在如水的月色下,总感觉那个纸人的眼睛在动,总觉得它墨水点成的瞳仁转到了眼角,在揶揄地斜睨着他,此时陈建国感觉自己双臂抱着的根本不是一个纸人,而是一个人!一具死尸!他越想越恐怖,感觉自己的头发根都竖了起来,恨不得将这个诡异的纸人立刻扔掉,但是他想到老父亲的叮嘱,终究还是没有松开手,他将纸人翻了过去背着自己,可那种阴森恐惧的感觉却一点都没有消散,为了老父亲忍忍吧,他暗自思忖,过一会儿终于硬着头皮赶到了家里。

  陈建国将纸人放到墙角里,将那具穿着迷彩服的无头尸体从木箱子里抱出来,放在灵床旁摊着塑料布的地上,由于尸僵还未缓解,无头尸的双腿依旧呈蜷缩姿势,关节僵硬的如同死木疙瘩。
  尽管陈建国跟猪的尸体打了大半辈子交道,但近距离地接触到同类的尸体还真是头一遭,看着无头尸被切去头颅的脖颈那里血肉模糊的横切面,陈建国不由得俯身一阵干呕。缓了一口气之后,陈建国慢慢地冷静下来,他暗暗告诫自己,人也是动物的一种,死后跟死猪,死狗,死猫没什么区别,只当是正在料理猪肉吧!
  这样想着,陈建国强压下胃里那股翻江倒海般的恶心感,准备将买来的寿衣套在这具尸体的那迷彩服外面,为了将偷梁换柱的这条计策做的天衣无缝,陈建国不止在寿衣店买下了两套一模一样的寿衣,还特意扎了一个真人大小的纸人,为的就是将纸人的头糊在无头尸脖颈上,弄成一具完整的人形轮廓,骗过所有不怀好意的人的视线!当然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对火化工解释,他的老父亲是车祸死的,不幸头颅被压没了,只好拿一个纸糊的脑袋来替代了。

  就在这时陈建国的妻子从隔壁屋走了过来,猛不丁看见了塑料布上蜷曲着双腿的无头尸,惊骇欲绝之余,她“啊?!”地尖叫一声一屁股瘫坐在地。
  “这……这是什么?你……你……”
  “别吵吵!让别人听见就坏事了!”陈建国扭身对妻子做出一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继续说道说道:“芝麻掉进针眼里凑巧了,这是我买寿衣的路上捡到的,老爷子不想被火化,正好用它来做咱爹的替葬鬼!”
  日期:2018-06-01 11:15:55
  (四)
  陈建国穿着孝服,跪在灵棚下的停尸床旁,他的右手边向南依次跪着他的堂亲兄弟以及子侄们,灵棚里此起彼伏地回响着或真心或假意的呜咽恸哭声,陈建国不时起身对前来吊唁的人行孝子的跪拜之礼,陈建国做这些动作之余,不时地拿眼偷瞄一下躺在停尸床上覆着裹尸布的尸体。

  还好尸僵昨天开始缓解了,他昨晚费了好大功夫终于将无头尸那蜷曲的双腿给掰成了正常状态,他满意地看见在宝蓝色绣花裹尸布的覆盖下,一具完整的人形轮廓煞是喜人地凸显了出来,老天有眼,今天没风!
  下午,火葬场的人来了,本村四个帮忙的壮汉分别攥住尸体身下的金黄色褥子四角,从停尸床上将那具盖着宝蓝色绣花尸布的尸身抬了起来,放在火葬场抬死人专用的担架上,然后将其从灵棚里抬了出去,火葬场派来的火化车在陈建国家门外的村道上静静地伫立着,它耐心地等待着一具尸体的光临,它的使命就是载着陈建国的“父亲”奔赴火葬场,然后将其扔进火化炉,变成和烧完柴火留下的灰粉别无二致的一捧骨灰,这也是世间所有人的归宿!不管你活着时穷富贵贱,死后都逃脱不了化成一缕青烟,一捧灰粉或者一捧白骨的结局!

  灵棚下,院子里,大门外,村道上,站满了或帮忙或者凑热闹的街坊邻居,他们看的分明,担架上的尸体人形轮廓透过薄薄的宝蓝色盖尸布清晰地呈现出来,陈建国和他的堂亲兄弟穿着白色的孝衣在担架后面嚎啕着,跟着上了火化车。
  车门关上,阻断了那些不死心充满探究的目光,陈建国暗暗松了一口气,除了陈建国、陈建国的家人,还有车上这几个堂亲兄弟,谁也想不到,躺在担架上的这具尸体根本不是陈建国的父亲,而是跟他们素不相识毫无干系的一个人,陈建国的父亲早在昨晚就已偷偷地掩埋了,为了保险起见,陈建国依然给这捧素不相识的骨灰主人预备好了松木寿棺,只待将其装进去做给世人看一天。

  当陈建国捧着骨灰盒从火葬场返回家时,哭的那个撕心裂肺,村里人无不动容,夕阳西下时分,送葬队伍浩浩荡荡抬着装着骨灰盒的松木寿棺材进入了陈家祖坟,鸣炮,烧纸草,填土,跪拜,陈洪祥夹杂在人群中,轻声地嘀咕了一句:“咿!纸人的头怎么给弄没了?枉我给他捣鼓了半天的工夫,这个陈建国真是的,这么不小心……”,他的嘀咕声犹如蚊蝇哼呐,转眼便被淹没在噼里啪啦的炮仗声和恸哭声里,人们都在全神贯注地盯着新坟头,谁也没有注意陈洪祥的嘀咕声。

  陈家老爷子的丧事在广大街坊邻人的见证下终于完美落幕。
  日期:2018-06-01 14:06:32
  当天夜里,陈建国及其堂亲兄弟待人们睡熟之后,潜入了祖坟,挖出了白天填好的坟,撬开棺材盖,将那个骨灰盒取了出来,又将陈家老爷子的正身从别处挖出放进了棺材,重新砌好坟头,那素不相识的骨灰埋在田家祖坟不妥,埋在村里别处又恐被发现,堂亲兄弟们建议,为避免被人察觉,先将骨灰盒暂时带进了家中藏好,过几天相安无事了再处置掉。
  堂亲兄弟各自散去,陈建国心神不安地抱着骨灰盒行走在陈家庄万籁俱寂的村道上,也许是做贼心虚的心理作祟,他不想也不敢把这个骇人的骨灰盒弄回家中,他打算现在就将其处理掉,免得夜长噩梦多,可是把它弄哪里去呢?村西头有个专门扔生活垃圾的深坑,扔在垃圾堆里?不行!如果一旦被隔壁村那个拾荒的老头给捡到是个麻烦事!。
  不知不觉陈建国来到了村后的另一个大深坑前,深坑里面有一个比其海拔更低的水坑,占据了深坑四分之一的面积,水坑的一面背着土坡,剩下的三面分别是平坦的草地,杨树林,以及零星的沙土丘,此时陈建国就站在土坡上,他身前下方就水坑,阴郁的月光将陈建国抱着骨灰盒那怪诞形状的影子投射到了水面上,死寂无澜的水面泛着冰冷的光,如同一只诡异的独眼,直勾勾地盯着陈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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