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先民的智慧:『诗经』背后的情与爱》
第8节

作者: 笑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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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我看来,这恰恰说明接替召伯为官的人有问题。盖召伯走后,继任者的作风跟召伯相比差很多,也许不仅不全心为百姓谋福利,恰恰相反,从百姓身上谋福利!前后的对比,自然让百姓们更加怀念召伯,更加痛恨剪伐甘棠、破坏为官宗旨的继任者!所以才要一再加以告诫,由剪枝叶到伐树干到摧毁树木到破坏树根,告诫的严厉程度越来越深,表面来看这是告诫继任者不要变本加厉,实际上是在预示着百姓的反抗将一波高于一波!

  百姓的爱憎是分明的。召伯的精神,百姓自然不会忘;但是继任者的恶劣,百姓也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如果官员读到此诗,背后涌起了一阵寒意,那说明他或者真的读懂了此诗;如果仅仅看到表面的赞美,那就离败露之日不远了。
  日期:2011-11-20 10:37:39
  行露
  厌浥行露,岂不夙夜?谓行多露。
  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狱?虽速我狱,室家不足。

  谁谓鼠无牙?何以穿我墉?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讼?虽速我讼,亦不女从。
  一.词句扫尘:
  厌(泣)浥行露:行露,古时的道路没有现在宽阔,都是土路,两边长满茂密的植物,枝叶会垂到道路上,那些枝叶上的露水,就是行露。厌,湆(器)的假借字,厌浥,双声词,形容露水潮湿。
  夙夜:早夜,即天未明时,含有早起的意思。
  角:鸟嘴。
  家:娶妻成家。

  何以速我狱:速,招致。狱,打官司。跟今天的监狱不同。
  室家不足:古代男子有妻谓之有室,女子有夫谓之有家。混言室家,指结婚。足,成功。
  牙:指门齿或犬齿,与齿有别。
  墉(拥):墙。
  讼:诉讼。

  女从:即从汝。此女即汝,跟前面的女字不同。这里采用方玉润的说法。
  二.读诗偶得:
  朱熹说此诗:(诗中的女子是)不为强bao所污者,自述己志,作此诗以绝其人。方玉润说是贫士不为富室之招所动。这两种说法很有代表性。
  在古人对《诗经》的解读中,用男女之情来推演君臣之义,是非常普遍的现象。这跟中国哲学有关。无论男女君臣,都表现出阴阳之论,核心既然一致,互相演绎,不难理解。男女之情和君臣之义的可比性反映出我国古代家国同构的政治模式,治家齐国平天下。它推动了温柔敦厚的诗教之发展,但是也使《诗经》的解读出现很多极端相反的意思。最显著的例子就是一些道学家从君臣之义出发,把很多表现男女之情的诗篇解读为淫诗。

  我们可以这样说,在道学家看来,那些男女之情可以顺利比附为君臣之义的诗篇,比如《关雎》,就展现出《诗经》温柔敦厚的教化作用,是好的;而那些男女之情不能或者很难比附为君臣之义的诗篇,比如后面将说到的《野有死麕》,就被他们斥为有伤风化,是淫奔的。说白了,他们更看重的是君臣之义,并以之作为标杆,来丈量诗篇。这本身就是有失偏颇的。

  今天,当我们来解读诗篇的时候,对于那些已经被他们指斥为淫诗的诗篇,我们可以很容易给予纠正,因为没有君臣之义的干扰;而对于那些既可以解释为男女之情,又可以推演到君臣之义的诗篇,我们解读起来困难就大多了!到底应该选择哪一个呢?或者干脆两个都用?
  我个人的处理方法是,尽量把这些诗篇解读为男女之情,除非古人明确指出君臣之义而又不能解读出男女之情的诗篇,那就当做政治抒情诗来理解。
  我的理由有很多。其中最为重要的一条在于,古人把男女之情的诗篇倾向于作君臣之义的解读,是为了服务于当时的政治。而我主张诗歌应该跟政治划清关系。这不是排斥政治抒情诗,也不是说诗歌不能包含政治的东西,而是为了强调诗歌的独立性。
  在本诗中,朱熹之说也好,方氏之言也罢,都倾向于女子(或贫士)守礼自爱,以为这首诗发生在男女之间。我认为这首诗应该发生在两个男人之间。当然不是好男风或者同性恋之类。而是男甲要夺取男乙之妻,男乙不同意,作此诗以答之。
  首句说:厌浥行露,岂不夙夜?是说早起赶路,衣裳沾上潮湿的露水,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吗?这就好比男人有女子为室,女子有男人为家,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问题在于:谓行多露。露水过多那就不正常了!这句暗示出男甲已经有妻,还是贪得无厌,想要夺取男乙之妻。传统中有一种说法,叫做露水夫妻,现在直白多了,直接叫做一夜情。男甲想要夺取男乙之妻,或者是想长期占有,或者是想短期占有。
  男乙用鼠雀对比,回答说:谁说麻雀没有嘴,否则怎么能穿进我的屋子?谁说老鼠没有牙,否则怎么能打穿我的墙壁?谁说我的妻子没有丈夫,否则你怎么想要告我?你告我吧,我也绝不会屈服!
  这里的意思是说:麻雀有嘴就肯定会进屋,老鼠有牙就肯定会打洞,你想要对我的妻子图谋不轨就肯定会告我(她的丈夫),这都是正常的。但是,即便你富贵权势,爪牙众多,推我见官,我也绝不会顺从你的淫威!
  男乙的态度表达非常明确。结果如何不得而知。
  但是有一点似乎需要引起我们的注意。那就是雀有嘴就穿屋,鼠有牙就穿墙,这个鼠雀自然是贬低地比喻男甲,那么雀之嘴和鼠之牙是比喻什么呢?我想大概就是比喻男甲的权势富贵。古人说:温饱思淫欲。男甲有权有钱,自然想要风流快活。男乙这样说,大约也是洞透了人的本质,所以觉得男甲这样做是正常的,并不觉得惊奇。

  可贵的地方在于,男乙尽管看透了人的丑恶本质,却并没有同流合污,更没有软弱配合,而是大义凛然地表示愤慨和不合作。此时,他已经不仅仅是在捍卫他的妻子,更是在捍卫人的尊严。
  今天,权势再一次成为社会的焦点,官二代、富二代的负面新闻层出不穷。我想,这首诗歌告诉我们,有权有势的人惹出点什么事,我们与其大惊小怪,不如坚决捍卫我们的权利,这样才有可能保证每个人的尊严。
  日期:2011-11-21 16:44:14
  羔羊
  羔羊之皮,素丝五紽。退食自公,委蛇委蛇。
  羔羊之革,素丝五緎。委蛇委蛇,自公退食。
  羔羊之缝,素丝五總。委蛇委蛇,退食自公。
  一.词句扫尘:

  羔羊:小曰羔,大曰羊。
  素丝五紽(驼):丝,缝羔羊之皮革的线。素,洁白色的。五,古文作×,指丝线的交叉,即缝衣的针脚。紽,五丝为紽。
  退食自公:从公家吃晚饭回家。
  委蛇(威仪):即逶迤,叠韵词,形容悠闲得意、行路摇晃的样子。这里指酒足饭饱,或者颇有微醺的神态。
  緎(域):四紽为緎。
  總(宗):四緎为總。
  二.读诗偶得:

  本诗简单到几乎不用解说。写一位公务人员,穿着用洁白的丝线缝制而成的同样洁白的羔羊皮革所制之衣,从公家吃完饭,微醺满足而又悠闲地回家。
  让我们印象最为深刻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对这位主人公的衣着描写和神态描写,这就是文学能够打动人的奥妙所在。而我们也不能不因此联想开去——诗人苦心经营的衣着描写和神态描写是不是有什么深意呢?
  幸好,古人解说的时候已经做了这个工作。他们说:穿着羔羊皮革的公务人员,性格跟羔羊一样温柔,心灵跟素丝一般洁白,全心为百姓谋福。可惜,这个解说错了。因为跟诗人描写的神态不吻合:那是一幅悠闲满足微醺的神态,整天想着为百姓排忧解难的公务人员,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神态呢?
  还是从诗歌文本出发,重新分析。是谁把羔羊皮革制成衣服呢?无疑,是劳动者。那衣服的针脚缝得越密,衣服越牢,公务人员穿着自然是越放心,可是制衣的劳动者就越辛苦了!原来,诗人是用羔羊来象征着劳动的百姓,公务人员所穿的,是老百姓的皮啊!
  既然诗人如此憎恨这位公务人员,又为何把他写得通身洁白呢?羔羊皮革制成的衣服是白色的,缝衣的丝线也是白色的!其实,这位公务人员的神态暴露出了诗人的意图。我们想象一下,这一身洁白打扮的家伙,本该是举止神圣的,却在公家吃完饭回家的路上,悠闲满足微醺地走着,岂不滑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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