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先民的智慧:『诗经』背后的情与爱》
第16节

作者: 笑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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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诗人自责不能赡养老母的诗。
  能写出这样的好诗,可见诗人不是无能之辈,不可能久居家乡,而要到外面闯荡一番。不管结果如何,这个春夏之交他回到家乡。到处是酸枣树,有的树心点缀着红,有的已经长成可以砍伐的柴,都在和煦温暖的风中静静守候着。这时黄鸟飞来,坐在枝头,亮开它那天生的好嗓子,引吭高歌,赏心悦耳。
  但是诗人并不开心。
  这风吹在游子身上,暖暖的,柔柔的,像是母亲的抚摸。在这凯风的滋养下,树心慢慢长成薪柴,多么像我们兄弟姐妹在母亲的辛勤养育下长大成人。诗人还记得母亲经常来这里打柴——今天薪柴再一次长成,母亲却怎么没来呢?
  原来母亲早已故去。

  这也是不难理解的。诗中说母亲养育了七个子女,那是说养大成人的,在古代,难免会有夭折,可见母亲实际上养育的孩子远不止七个!就算是这七个孩子,也累得她够呛了!古代,丈夫除了养家糊口,什么也不用干;而妻子除了干各种活,家务活,桑田活,还要拉扯儿女,劳苦更重。
  母亲把她的青春和精力全都放在孩子身上,过早地老了,甚至还因为劳累,留下一身病。诗中说:母氏劬劳。《尔雅·释诂》云:劬,劳病也。这种病在古代妇女身上的发病率相当之高。就是今日之农村妇女,也易生此病。所幸今日之医学水平高,或可治疗,而在古代,尤其是三千年前,得了此病,只有受痛受苦的份!
  子女七人终于都长大,各自成家立业,却因为忙于各自的生计,无暇照顾母亲。诗中说:母氏圣善,我无令人。母亲是明理善良的人,她不责怪我们,可是我们做子女的,真是什么道理都不懂,没有一个孝子啊!
  诗人也许想起了自己闯荡临别之际,母亲的宽慰的笑容,母亲也许会说:傻儿子,你有出息了,我才开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放心吧。独自在外,要照顾好自己,吃好睡好。
  诗人也许想起了他的兄弟姐妹们,都在过着自己的生活,虽然表面上都很孝顺,实际上根本不能空出更多的精力来照顾母亲。诗人虽有这份孝心,却为了前途,忠孝难以两全,怀着年少气盛的心,撇下多病的老母,踏上远游之路!
  每念及此,诗人未尝不汗发沾背,肠一日而九回!如今走在熟悉的乡路之上,处处都有过去的记忆,母亲的音容笑貌,依然和蔼,他怎能抵抗心中的思念和愧疚!早已是泪水朦胧!以至于天地模糊,不辨方向,行路之难,高低不平!
  无法,只得找个地方洗把脸,除去泪水,才能重新赶路。诗人随着本能的指引,来到了寒泉之地。诗中说:爰有寒泉,在浚之下。浚邑大概是诗人家乡的名字,而寒泉,应该就是诗人小时候经常玩耍的地方。一到夏天,天热难耐,他就跟兄弟姐妹们,在母亲的带领下,浩浩荡荡来这里接水降温。那时候的寒泉是多么美好!

  今天,当他重新掬起寒泉,扑打在脸上,洗尽泪渍,他才感觉到寒泉之水如此之冷!冷得透骨,冷得伤心。他想起这些年来,兄弟姐妹七人对待母亲的冷漠,简直不寒而栗,更何况这寒泉之水一如既往地寒意逼人!
  跟母亲对子女的爱比起来,子女对母亲的回报如此不成比例。更令他难过的是,母亲生前竟然一点也没有因此而埋怨他们,责怪他们!母亲难道不想念我们吗?诗人问自己。母亲为我们奉献了青春和生命,落下一身疾病,如今却被我们搁在一边,不闻不问,难道母亲心里就没有后悔过吗?
  母亲没有后悔,诗人却是彻底悔过了!然而即便他终于承认子女“莫慰母心”,又能怎么样呢?母亲已经过世,悔不当初,徒唤奈何!
  诗人本来是想来寒泉洗脸,结果却使泪水更为汹涌,这都是他自己的过错,由他承受去吧。在这里,我们要探讨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从古至今,都没有得到很好地解决。
  曹雪芹说: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这句话之沉痛,正是遥遥呼应着孔子的话:父母在,不远游。后面却说:游必有方。针对孝顺儿孙少的现状,孔子提出不能远游,可是又说:一定要远游,也应该告诉父母你的具体行踪。
  这就涉及一个悖论。俗话常说:忠孝不能两全。要尽忠,必须远游,为国为民;要尽孝,就必须待在父母身边,须臾不离,奉食进餐。这两个,选择哪一个好呢?

  鱼与熊掌不可得兼。
  在古代,贤达之士,常常奉养父母之后,再去做官;这跟当时的现实有关,那就是举孝廉,也就是说只有孝廉之人才能被朝廷征用,后来虽然举孝廉的制度废除,却仍然在封建社会发挥重大的作用,成为一个传统。
  今天却不然。我们的时代已经不是孝廉的传统所能延续的。在我看来,养老的困难起码有三点困难:
  第一,是老人往往没有话语权。这个时代不像以前,老人有绝对的权威,在家里是最有话语权的,比如贾母。相反,今天的老人多是弱势群体,他们的知识跟不上时代,是被牺牲的一代。没有话语权,当然也没有人去关注。
  而那些有知识的老人,他们往往积累了一些财富,自然不为养老发愁。也就很少使用他们的话语权。这样就造成一个怪局面:城市的老人每天在公园里跳舞敲锣,安度晚年,而农村的老人,却要为一日三餐发愁!甚至要佝偻着腰去拾柴做饭。这样的差别实在有如天壤!

  第二,子女面对竞争越来越激烈的时代(更何况多是独生子女),他们不能分出更多精力照顾老人,尤其是农村的孩子,他们身上的担子更重,压力更大,更无暇顾及父母,而他们的父母实际上是最需要被照顾的群体!他们毫无保障地苦苦奋斗在城市的每个角落,而他们的父母则在农村遭苦受罪,跟他们一样没有任何保障。
  第三,政府的养老制度的确存在很多问题。随着老龄化加剧,政府也出台一些政策,比如给老人发补贴。其实这都是杯水车薪。且不说多少钱能到老人手中,就是能到达老人手中,他又该去购买什么呢?我们需要的,是照顾老人,而不是打发乞丐,嘿,这些钱你拿去,以后你的死活就跟我无关了!
  这样我们就不难看出,家庭结构的瓦解,包括子女生存压力的上升和老人话语权的降低,本来应该是建立在社会的养老保障体系更加健全的基础之上的,但是因为我国正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好,政府保障在一定程度上是没有到位的——那么,养老既不能得到家庭的保障,也得不到政府的保障,结果就只能出现老人自保和独生子女勉力维持的局面。

  这种局面是不会长久的——因为受不到良好照顾的老人很快就会死去。但是这种局面造成的心理创伤,将会继续留在活人的记忆之中,直到这个问题得到解决,或者,直到他们老去后跟他们的父母一样死去。
  多么恐怖!
  日期:2011-12-11 17:43:38
  雄雉
  雄雉于飞,泄泄其羽。我之怀矣,自诒伊阻。
  雄雉于飞,下上其音。展矣君子,实劳我心。
  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

  百尔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
  一.词句扫尘:
  雄雉:雄性野鸡,这里指丈夫。
  泄(异)泄:鼓羽舒畅的样子。雄性野鸡把漂亮的羽毛展露出来以求偶。这里比喻丈夫像诗人求婚。
  怀:念。

  自诒伊阻:自诒,自找,自取。伊,代词,白话文运动中曾用“伊”作为指示代词“她”使用。这里是“此,这”的意思。阻,心有所阻,不得其畅,所以忧虑。
  下上其音:随着野鸡的上下翻飞而声音起伏。这里比喻婚后丈夫外出求功名。
  展:确实。
  瞻彼日月:眼看着时光流逝。
  百尔君子:百,全部,不是实指。
  不忮(至)不求:忮,害。求,求利。意即(如果)不计利害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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