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宣公没有好好修身,现在当然也就无法齐家了,一共乱伦出来的三个儿子,究竟该立谁为储君呢?
如果是以正常程序出生的儿子,那就是按照嫡庶长幼的顺位来继承。但是这三个儿子出生上都不正规,尤其是公子伋。但偏偏他是长子,风华正茂的年龄和长期以来的良好的品行和口碑,使他具有最强政治资本来继承君位。
但老国君在世时,是子以母贵。现在卫宣公心思都在宣姜身上,他把公子寿托付给左公子泄,嘱咐日后立他为储君。
毕竟宣姜和她的两个儿子的背后是齐国的势力,卫国和齐国的距离不远不近,关系也是相当微妙。所以通过储君的定立来和拉拢一下齐国,在国政上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话又说回来,等老国君去世后,那就是母以子贵了。在宣姜眼中,公子伋现在是她富贵的最大障碍;加上自己本该是他的妻子,后来却被他的父亲所霸占,始终觉得自己在公子伋面前抬不起头来。
宣姜完全陷于一个错位的感情空间中。在原始情感上,她是倾向于公子伋,憎恶卫宣公的。但是当卫宣公的霸占成为了既成事实,宣姜和他有了共同的后代后,她的情感发生了这种错位。羞耻心和自尊心、现实的富贵和可能的威胁、女人的天性和母亲的本能,这一对对的矛盾始终在纠缠着她。
诡谲的公子朔察觉到了母亲的纠结,整日在母亲面前搬弄公子伋的是非。
这位被父亲作为政治筹码出嫁的女儿,被公公看做天生尤物收纳的儿媳,被幼子当成晋升阶梯利用的母亲,在男权世界主导的命运面前始终是失败的弱者。
发生在周幽王身上的废长立幼的悲剧现在在卫国看来是不可避免了。
日期:2011-12-14 16:12:03
公室悲剧
为了尽可能地激化矛盾,公子朔在母亲和父亲面前可谓是使出了浑身解数。一次他大哭着来到宣姜面前,称公子伋与他共餐中戏谑他,让公子朔喊他爸爸,因为宣姜本是自己的妻子。
公子朔此话切中宣姜内心的忌讳,既刺痛了她的羞耻之心,又让她感到了现实的威胁。宣姜自此下定决心要除掉公子伋,便和公子朔不断在卫宣公面前搬弄是非,而且都是挑卫宣公最最担心的话说,谎称公子伋将来要将宣姜和卫国江山一同从父亲手里收回去。
虽然公子寿总是在父亲面前帮着大哥公子伋辩护,怎奈何卫宣公一日为贼,终身心亏,总是觉得心里有鬼,但是又不便直接对公子伋发作,所以只是训斥失宠的夷姜,让她好好管教儿子。
失宠的夷姜本就抑郁已久,又被卫宣公莫名其妙一顿怒斥,一气之下上吊自杀了。
公子伋看到母亲寻了短见,想到自己的处境,整日自闭哀伤。公子朔和宣姜看到了机会,向卫宣公毁谤公子伋暗地里在培植势力,准备为母报仇,弑君夺位。卫宣公虽然还是将信将疑,但是毕竟心魔作祟,又受不了妻儿的反复挑拨,何况公子伋本就是卫宣公眼中立储君的障碍,国家未来的不安定因素,便答应找机会除掉公子伋。
事情发展到这里,一场悲剧已经不可避免,卫宣公必须要为自己的荒淫付出代价。但是结果似乎比预料的更为糟糕糟糕,而究其原因居然是因为人性的善。
齐僖公邀约前任亲家,现任女婿卫宣公帮助一起讨伐纪国。卫宣公便安排公子伋带着外交仪仗白旄,前往齐国订立出师日程,并在沿途埋伏好杀手,要求其对持白旄的人下手。
宣姜得知安排后非常高兴,无意中吐露给了公子寿。公子寿知道父母是一定要除掉大哥而后快的,并且此事已经安排完毕,劝阻也没有用了。
出于对大哥一向的敬爱,而且内心始终觉得自己和弟弟对大哥有所亏欠,公子寿作出了一个感人肺腑却又令人痛心的决定:代大哥送命。公子寿想以这种极端的方式劝说父母放过自己的哥哥,拯救这个危机重重的公室。
想必面对对自己地位威胁最大的公子寿,公子伋这位大哥平时没有少对他进行感情投资,借以拉拢这位好弟弟。
公子伋临行前夜,公子寿安排了一桌酒席为公子伋饯行,准备灌醉他后自己代他前去受死。两人喝得半醉,公子寿失口说出了父亲的阴谋。
对于公子伋来说,父亲这一安排其实是早晚的事情,他心中虽然悲痛难当,但更是感念弟弟的情谊,依旧坚持自己去领死,可惜此时公子伋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醉倒在了席上。
等到第二天公子伋醒来,发现手边的白旄不见了,他知道大事不好,赶紧带着手下沿着预定的路程往齐国方向赶去。果然在卫国边境,黄河岸边看到公子寿的船,船上还有不少人,公子伋赶忙冲了过去。
但是一切都已经晚了,公子伋上船后看到的是地上的白旄和弟弟的人头。悲痛欲绝的公子伋向船上的贼人们说出了原委,让他们杀了自己。
父亲、母亲、宣姜、公子寿,这些家人们已经让他对人生绝望,何况他本就是来求一死。公子伋就这样死了,带着一个弱者最无奈的反抗和控诉。
呜呼哀哉,这是春秋时代贵族中最感人也最悲哀的一出,在尔虞我诈的权力场中,怀有如此纯真亲情的兄弟俩也注定了权位无缘了。
日期:2011-12-16 11:09:10
朝政危机
两位公子的人头很快被带回了宫。公子朔看到公子寿的人头,这一意外收获不禁让他喜出望外;宣姜虽然悲恸公子寿的死,但是好歹终于除了公子伋,也算喜忧参半;但是卫宣公却几乎昏死了过去,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报应,没过半个月他就过世了,公元前699年,公子朔继位,是为卫惠公。
卫宣公乱伦的结果就是生出了三个在嫡庶长幼甚至辈分认同上都存在问题的儿子。由此牵出了一场权力斗争,并最终以悲剧结尾。但是一朝淫乱,后患无穷,卫宣公的债还没有还完。
国君生活的天地,我们可以用一间房来做个比方。这间房一共是四面墙,天子、诸侯、朝堂、宫闱,国君的活动全部都是通过这四面墙来展开的。
在西周时代,天子这一面墙便能支撑起整间屋子,和天子这面墙相邻的诸侯和朝堂这两面墙也不会倒,所以国与国的战争、国内的叛乱都不容易发生,因为有天子镇着。
至于宫闱这最后一面墙,摇了倒了都不会对这间屋子的整体结构造成危害,当时的诸侯即使私生活不检点也不会有太大麻烦。
但是现在的情况不同了,天子摇摇欲坠,成了危墙,国君的天空都要依靠剩下的三面墙来支持了。原本最无关紧要的宫闱变成了连接诸侯和朝堂的关键,如果它一倒,国君就麻烦了。
但这是为什么呢?因为宫闱之事牵涉到两方面,国君的女人们和这些女人为他所生的儿子们,他的女人们的背后往往是他诸侯的力量,而他的儿子们背后是则是各位大夫的力量,乱伦引起的错乱会随着他们逐渐影响到国内朝政和国际邦交。这就是这一蝴蝶效应中的传导链条,以及它的放大机制。
现在这个家彻底不齐了,国也就难治了。卫宣公的君位是他从两位哥哥手中巧取豪夺而来的,他的上台是不得人心的。加上他也没有任何的统治根基,所以一上台便感到自己的君位摇摇欲坠。为了缓解自己的执政危机,他需要和自己的叔叔州吁当年一样,发动对外战争来树立自己的威望。
不久后他的机会就来了,外祖父齐僖公让卫国出兵帮着他去攻打纪国,结果后院不稳的卫惠公不敢全力以赴作战,被郑鲁联军击败,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久后祭足发动政变把郑厉公驱逐到了蔡国,上一回在战场上遭到郑厉公羞辱的卫惠公想争取一下郑国对自己的支持,便配合祭足把流亡在卫国的郑昭公送回郑国复位了。卫惠公自认为帮了郑昭公大忙,到头来却没有得到太多好处,心中对郑昭公非常不满。
郑卫这样两个实力相近,野心同等的邻国,战略格局注定了它们之间不会存在真正的友谊,相互算计才是主旋律。卫惠公的态度显示了其政治上的不成熟。
正巧此时利令智昏的宋庄公再度被郑突重新许诺的重贿所诱惑,趁着郑国内部高层动荡之时出兵攻打郑国。当时东边的齐鲁两国出现了微妙的纠葛,为了能够对郑国形成压倒之势,宋庄公约同了卫国和蔡国共同行动。卫惠公一来要借此教训下不领情的郑昭公,二来想获取一场胜利来巩固自己的地位。公元前697年,宋庄公和卫惠公组成联军一同攻打郑国。
卫惠公显然只是个贪淫暴虐,少有政治智商的小娃娃,他光顾着发动战争树立威望,既认不清郑国和自己真正的战略关系如何,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隐患来自哪里。
攻打郑国并不顺利,祭足在要道大陵(今许昌市临颍县,G4京港澳高速公路由此穿过)成功阻挡住了四国联军。卫惠公前进不能,又接到了后方来报,得知自己又后退不得了。
原来公子伋和公子寿的党羽公子泄和公子职趁卫惠公出兵在外,与大夫宁跪一起约上了公子伋和公子寿的一班从人,这个卫惠公所造就的既得利益受害集团合在一起,共同拥立卫惠公的庶兄,周王驸马公子黔牟为君,并且立即派遣使者向周王禀报,第一时间为公子黔牟取得了合法地位。
卫惠公上台本就不服众。公子伋和公子寿虽然都去世了,但是凭着他们生前良好的政治基础,加上卫国强大的公族势力,公子泄和公子职的政变获得了多数朝臣的认同。而且黔牟的上台已经通过了周天子的认同,变为了既成事实。兵败丧师卫惠公就别想再回国了,只得逃到了齐国投靠他舅舅去了。
公子黔牟上台后,宣布废黜公子朔的君位,痛斥其忤逆行径,陷害兄弟,气死父君。这看似只是在对他进行道德攻击,而实际是否定他即位的合法性。中国古代讲究父子-君臣的纲常伦理,子要孝敬父,臣要忠顺君,这是家天下时代的伦理秩序。在王公家庭,父既是君,子既是臣,所以在这里,忠孝是一体的,不孝就是不忠,逆子必是反贼。这一条就够朔受的了。
卫宣公的乱伦导致了手足相残的悲剧,而君位继承人之间的斗争又牵扯出了他们背后的支持势力,众位大夫们的力量,引发了这出朝堂政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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