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大师,你先来双勾?”三名老师傅看向姬晓峰,说“大师”这个词的时候,语气颇为嘲讽。
“我不用这个,你们自己做就行。”姬晓峰摆摆手。
要把书法作品刻到石碑上,方法各有不同,有直接在石碑上写字的,这种方法对书法家的水平要求很高,如果水平不够的话,一旦有败笔,想修改就很麻烦。
另一种方法是先把字用双勾的方法描下来,贴到石碑上,再沿着线条刻下来,这也是最常用的方法。
“你不用双勾?”不但三名老师傅,连洪明德也微微一愕。
“不用,给我一块石料就行。”姬晓峰说道。
“先明,你给这位姬师傅选一块石料。”洪明德心中疑惑,不知道姬晓峰要怎么做,便吩咐徒弟带姬晓峰选石料。
既然只是考校,当然不用浪费已经磨制好的空白石碑,用一些边角石料就行了。
“姬师傅,这边都是有瑕疵的石料,你选一块合用的吧。”洪明德的徒弟指着一旁胡乱堆积废弃石料,说道。
“谢谢!”姬晓峰点点头,走过去,挑选起来。
另一边,三名老师傅各自冷笑,也不管姬晓峰,一番推让之后,李师傅先来。他拿出一张极薄的纸,小心蒙在宣纸上,铺平,固定。然后用一支极细的毛笔沿字的轮廓小心勾画下来,连一条最细小的飞白都不遗漏。
这个过程很繁琐,李师傅迅速沉浸在工作中。
“姬晓峰,这些是什么石头啊?”李黛和陈小萱跟在姬晓峰身边的,看他选石料。
“都是青石,也就是石灰岩。”姬晓峰说道。
“这种石头有什么好处吗?”李黛好奇地问道。
“石灰岩的结构是白丨粉丨末状,可以很好地表现飞白。”姬晓峰解释道。
说话间,他选好了一块石料,这是块碎石,大小足够刻下两个字。而且这块石料已经打磨好了,可以省些事。
“那个……”选好石料,姬晓峰看向洪明德那个叫“先明”的徒弟。
“我姓何,你叫我何哥就好了。”
“好的。何哥,我今天出来的时候没有带工具,你能不能帮我找一套工具?”姬晓峰不好意思地说道。
“这个好说,就是锤子和錾子吗?还需不需要其他工具?”何先明爽快地应下来。
“就这两件就够了。”姬晓峰道。
不一会儿何先明就从工棚里找出来锤子和錾子,交给姬晓峰。姬晓峰试了一下,还算合手。
材料和工具都找好了,姬晓峰便回到树下,趁着李师傅双勾的时候,顺便观察字形。
“姬晓峰,你不是想偷师吧?”陈小萱小声问道。
李师傅抬起头,他显然听到陈小萱的话了,目光颇为不善地盯着姬晓峰。
姬晓峰耸耸肩,转身走开。他当然用不着偷师,但避嫌还是需要的。
他抱着选好的石料,来到另一片树荫下,先喝了几口水,然后把石头表面清理了一下,平放在地上。
观察了片刻,姬晓峰便蹲下身去,连锤子都不用,双手拿着前段扁平锋利的錾子,稍一使劲,便在石料上挖出来一跟线条,“嗤”一声,干脆利落,一点也不刺耳,离得稍远一些,甚至都听不到声音。
“你开工了?”李黛和陈小萱都大吃一惊,李黛连忙问道:“你不对着原作来吗?就这样直接刻根本不可能和原作一致吧?”
“是啊是啊,你这样乱来,肯定会输的啊!”陈小萱也叫道。
“放心,字形都记在这里了。”姬晓峰抬头对两名女生笑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真的假的?”陈小萱完全不信,“怎么可能有记忆力这么好的人?你是在吹牛吧?”
李黛没说话,但表情同样是不信。
姬晓峰笑笑,不再解释,等到工作完成,她们自然就会信了。
另一边,陈松林和洪明德坐着,一边喝茶说话,一边看李师傅双勾。他们回头看一眼姬晓峰,那边,视线却被两个女生挡住了,看不到姬晓峰的动作。
“现在的年轻人很,很……”洪明德本来想说“很狂”,但他是有修养的人,还是说道:“很有个性啊,要是放在我们年轻那会儿,可没有多少年轻人敢对前辈不敬。”
“这也要怪那三位师傅一开始就没给他面子,倚老卖老欺负晚辈。”陈松林微微一笑,帮姬晓峰说了一句话。
“我还是不看好他,年轻还是谦虚一点好,连双勾都不用,他要怎么刻字?”洪明德看看一边认真双勾的李侯罗三位,再看看被两名漂亮小姑娘围在中间的姬晓峰,不由得摇头。
“人不风流枉少年啊,这小子倒是有艳福!”陈松林不由得唏嘘。
三名老师傅也都转头看了看姬晓峰,见他似乎正在和两名漂亮小姑娘交流感情,都不屑地撇嘴,不过不屑的同时,三人心里也有些嫉妒。
我年轻的时候比他帅,手艺也好,怎么就没吸引到漂亮小姑娘呢?不公啊!
錾子在青石上不断起落,流畅的线条在青石上出现。
姬晓峰并没有用他自己所说的倒刻,而是按照笔顺刻。
在刚硬的錾子下,刻出来的线条却是柔和而优美,姬晓峰不像在刻字,倒像是用毛笔在写字一样。
“嗤嗤嗤嗤”的声音连成一片,带着奇妙的韵律。
三名老师傅也被这种极具魔力的声音吸引,都转头看了过去。对他们这种内行人来说,另一片树荫下传来的声音简直可以用“美妙”来形容。
只有技艺达到了一个极高的高度,才有可能发出出这样的节奏来。
“那个小子难道已经开始刻字了?”侯师傅难以置信地说道。
“怎么可能,他根本没有双勾,原作还在这边呢,他拿什么对照着刻?”罗师傅表示不可能。
“那他在做什么?这不像是在练手啊!”李师傅说道。
“古怪!”三人一起摇头,他们当然不可能去看姬晓峰到底在做什么,不然岂不是也有偷师的嫌疑,他们丢不起这个脸。
过了好一会儿,李师傅放下蘸着银朱的毛笔:“两位,我好了。”
第二个双勾的是侯师傅,罗师傅排在最后,不过他也不急,这是个精细活儿,不用急在一时。
李师傅也去挑选了一块石料,重新打磨一遍之后,这才把双勾的纸小心覆盖在石头上,然后又多覆盖一些纸,按压研磨,让银朱留在石碑上,然后拿起錾子,小心地开工了。
时间流逝,侯师傅和罗师傅很快也都陆续开工,他们全副心神都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中,一点也没有注意到,另一边的树荫下,姬晓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放下了錾子。
“呼——”他长长吐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抬头一看,李黛和陈小萱一个呆呆盯着石碑,一个呆呆盯着他,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喂喂,发什么呆呢?”姬晓峰伸出双手,在她们眼前晃了晃,这才让她们回过神来。
“你,你,你是怎么做到的?”李黛依然还是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她看着姬晓峰,似乎要从他脸上看出一朵花来。
“就是这么做到的啊,你不是一直看着的吗?”姬晓峰走到一边的水龙头旁,放水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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