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尽桃花扇底风——唐宋词人的文采风流》
第41节

作者: 擢倚天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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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塞极其荒凉,物质匮乏,那时不像现在有飞机、火车源源不断地运送物品,老范虽身为三军统帅,却也没有什么特权可以享受,只能喝几杯浊酒,聊解酒瘾而已。他思念家乡,思念亲人。但是“燕然未勒”的现实,使他无法回到朝廷,他本不是一个容易满足的将军。当初,他奔赴边关怀着的是唐人那种“万里不惜死,一朝得成功”(高适《塞下曲》)的豪迈气概及必胜信心,然而,北宋与西夏的军事力量对比上,北宋处于下风,他只能保持相持的态势。如果就这样回去的话,他很有些不甘心。可是,让将士们就这样毫无成就地长年累月守着,什么时候才是尽头呢?

  他为自己而忧,更为将士们而忧。每每想到这些,他为此而白发频添,老泪纵横——上愧对朝廷,下愧对将士。
  这首名作很快就传到了朝廷,词里的一片忠心和爱心,赢得了众口赞誉。小弟欧阳修后来开玩笑说他这词为“穷塞主之词”,那意思是说,范公身处穷苦蛮荒的边疆,在处境非常艰难之下,才有了不寻常的感触,写出这首好词。同时欧阳也写了《渔家傲》和之,可惜没有流传下来,只存有残章:“战胜归来飞捷奏。倾贺酒。玉阶遥献南山寿。”可惜“战胜”归来,对于范仲淹来说,这只是一个久存于心中的绯红色的梦,在大宋如此积贫积弱的形势下,根本无法实现。

  日期:2011-10-06 20:14:25
  呵呵,老范无意作词,竟然冲破了词为艳科的樊篱,以唐代诗人的边塞诗意写入词中,这和当时词坛上的春风醇酒美人相比,完全是另一种情调,成为一首惊世之作,它以其独有的气魄屹立于词林之中!为苏轼等后人树立了一个创新开拓的楷模。
  鲁迅在为白莽的诗集《孩儿塔》的序言里写道:
  这《孩儿塔》的出世并非要和现在一般的诗人争一日之长,是有别一种意义
  在。这是东方的微光,是林中的响箭,是冬末的萌芽,是进军的第一步,是对于
  前驱者的爱的大纛,也是对于摧残者的憎的丰碑。一切所谓圆熟简练,静穆幽远
  之作,都无须来作比方,因为这诗属于别一世界。
  不知道为什么,读范仲淹这首词,我总会想起鲁迅的这段话,虽然拿白莽的诗与范仲淹的词相比有些不伦不类。然而,老范在填词上为豪放派开山辟路之功是不可否认的。
  老范的另一首词《剔银灯》(与欧阳公席上分题),也丝毫没有婉约的情致:
  昨夜因看蜀志。笑曹操、孙权、刘备。

  用尽机关,徒劳心力,只得三分天地。
  屈指细寻思,争如共、刘伶一醉。
  人世都无百岁。少痴騃、老成尫悴。
  只有中间,些子少年,忍把浮名牵系。
  一品与千金,问白发、如何回避。

  我们往往以为古人都渴望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挣得个荣宗耀祖,博得个封妻荫子。但是,在老范的心里,长久地在官场上,虽然努力忧在人先,乐在人后,但官场如战场,需要智谋、机巧、权术,他既感到有些精疲力竭了,也看穿了其中的腐败不是自己所能够肃清的,朝廷里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伴君如伴虎啊。他也感到有些灰心了。

  功名利禄本不过如此。所以,最好如刘伶那样,天天图个一醉,这是人生的极乐境界。
  呵呵,我们要理解他:范仲淹也是人,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也没有学习过马列主义,决心一辈子为真理而斗争,产生这样的情绪很正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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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1-10-08 16:27:46
  (3)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乡思、乡愁永远是中国古代文人笔下写不尽的主题。他乡虽云乐,不如早归家,远离故乡和亲人,总会给他们带来绵延不尽的思念,异地生活的不适,风俗习惯的差异,旅途的艰难困苦,都为诗人思乡的情绪提供了最好的酵母和发酵的环境。即使如范仲淹这样宣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一代伟人,在羁旅行役中也难免会生发出无限的感慨。他在被朝廷委派出任陕西四路宣抚使,主持防御西夏的军事。在边关的防务前线任上,当秋寒肃杀之际,将士们思念起家乡的时候,他也怀着浓厚的思乡情绪,如《苏幕遮》:

  碧云天,黄叶地,
  秋色连波,波上寒烟翠。
  山映斜阳天接水,
  芳草无情,更在斜阳外。
  黯乡魂,追旅思,
  夜夜除非,好梦留人睡。

  明月楼高休独倚,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
  中国古代诗人和外国诗人不同,外国的诗人喜欢叙述故事,刻画心理,故叙事的史诗多,而中国的诗人总是很注意时序变化,由景生情,所以多抒情诗。陆机在《文赋》里说:
  遵四时以叹逝,瞻万物而思纷,悲落叶以劲秋,喜柔条以芳春,心懔懔以怀
  霜,志眇眇而临云……
  南朝的刘勰在《文心雕龙·情思》里也有这样的论述:
  文之思也,其神远矣,寂然凝虑,思接千载,悄焉动容,视通万里;吟咏之

  间,吐纳珠玉之声,眉睫之前,卷舒风云之色。”故能“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
  意溢于海。
  自然世界里的风景,成为诗人的情感的触媒,这正是中国诗人共同具有的特点。因此,在诗词里,每一片风景,都是一片心灵的世界!这就是为什么中国古代诗词里常常有触景生情、寓情于景、情景交融、景为情用等特有的艺术手法,同时也产生了中国诗歌所具有的“意境”这一概念。
  范仲淹此词正是触景生情的怀旧之作。词人将蓝天、大地、山光、水色这些大背景和黄叶、寒烟、斜阳、芳草等景物组合在一起,强烈的冷色给人以凄冷荒凉的感觉,为后面的抒情作了很好的铺垫;“芳草无情”四字蕴涵了诗人此时所特有的感情。
  本来嘛,秋天除了了落叶、枯草,还有许多色彩艳丽的事物,如朝霞、白云、红叶、金菊等等,如杜牧的《山行》“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给人的感觉是温暖愉悦;刘禹锡的《秋日》“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令人激昂鼓舞;毛泽东《沁园春·长沙》中的“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更是一派让人激奋的秋景。但作者就是舍弃这些能够使人的精神积极向上的东西,而选取这些凄冷悲凉的景物,目的就是景为情用,借景写情,为下面的抒情渲染了一种悲凉的氛围。

  塞上的秋景一片凄凉,没有一点活气,这就是将士们长年镇守的地方,看着这样的景象不由得让诗人强烈地思念起故乡的美好的山山水水,心绪也一下子变得黯然起来,回忆起故旧和亲人,想一想未知的明天,每个漫漫长夜总是难以入眠,偶然合上眼睛,便会梦见与家人团聚的情景,好梦一醒,眼前是一片苍茫无边的沙漠,便更令人感到凄凉和痛苦。

  月亮是美的,但是月下有些什么呢?什么都没有!既看不到青山绿水,也看不到远方的家乡,有的是茫茫的沙漠,突兀峥嵘的荒山,因此,任它月色溶溶,还是不要登高纵目,遥望家乡啊!故乡邈远,相距万里,怎么能够身长翅膀飞回去呢?不如端起酒杯,满满地斟,尽情地饮,来排遣这漫长孤寂的秋夜。
  借酒消愁愁更愁,李白这话是至理名言。那浑浊的酒,岂能消除心里的悲哀?它化为了点点相思之泪,幽幽地滴落在胸前。
  呵呵,这里我们可要注意的是,古诗词里的“相思”并不都是男女情爱,思念朋友,思念亲人,思念家乡,都是“相思”啊!
  日期:2011-10-09 18:53:47
  老范的还有一首《御街行》,名为“秋日怀旧”,虽然也是写相思,却很“婉约”,别有一番情致:

  纷纷堕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
  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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