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跌落的王冠——路易十六和法国大革命》
第8节

作者: 鲁热上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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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在各个场合大声议论这百年一遇的宫廷奇闻,“阳痿,阳痿”的叫喊声都传到了深陷自责的王储耳朵里,使他更加感到无地自容。这还不够,这个消息很快越过小城凡尔赛,越过巴黎,在法国的各个偏僻角落引起轩然大波,然后又越过国界,传到国外去了,于是各国的使节在通往凡尔赛的道路上络绎不绝,每个信使的怀里都揣着关于王储阳痿的详细报告,以满足他们君王的好奇心。王储又一次成了世界的焦点,只不过这次是受嘲笑的焦点。这样的奇耻大辱迅速击垮了他的自信心,让他无论在老婆面前,还是在众人面前,都感到抬不起头来。

  这个消息还搭乘时光穿梭机,传到作古好多年的诺查丹玛斯耳朵里。这个曾经当着亨利二世的面预言他将和侍卫角斗时意外死亡的预言家,在他那吓死了无数人的“大预言”里说到了路易十六的瓦伦逃亡:
  “深夜,从兰斯的森林出逃
  两人在途中王妃、惨白的岩石
  僧侣之王身着灰色装束
  瓦伦 精选的卡佩 暴风 火
  刀刃闪着寒光”
  看,路易十六在这里成了不许结婚的僧侣之王,不是明摆着讽刺他吗?

  结婚七年之后,路易十六终于接受他舅老的劝告,做了包皮手续,生活总算开始正常。但人们早已习惯站在制高点上对他嬉笑怒骂。
  耶苏说,“为什么看到你兄弟眼中有刺,却不想自己眼中有梁木呢?”
  几百年后,路易十六的日记被人们从浩瀚的文件堆里翻了出来,人们惊异地发现,他的日记里,除了对于打猎有不厌其烦的叙说外,通篇都是“无事,无事,无事。”于是所有的人又都成了诸葛亮,他们恨铁不成钢地责备这个处于风暴口的国王,他为什么在这个历史的紧要关头,还这么无动于衷呢?

日期:2007-4-18 23:09:53

  但路易十六的日记,实在只是个人狩猎之类小事的流水帐。
  1774年4月,打猎中的路易十五忽然头疼难忍,只得中断打猎回到住处。第二天,经过会诊,医生确定国王患上了天花。5月10日,路易十五病危。所有的大臣都在凡尔赛宫守侯,大家都急迫地瞪着国王寝宫的窗户。那里亮着一支蜡烛,如果国王咽气,寝宫里的人就会把蜡烛吹灭。
  不满20岁的王储现在成了最重要的保护对象,不许进入国王的寝宫,因为国王得的是天花。王储不安地走来走去,默默乞求上帝保佑国王能够逢凶化吉,以推延他当政的时间。他说,“我觉得,整个宇宙都压在我的身上了。”忽然,“国王死了,国王万岁!”的呼声传来,老国王死了。所有忠心耿耿的国王仆人们忽然高兴万分,当人们大家争先恐后、相互拥挤着跑来向新国王表忠心的时候,大家发现,路易十六穿着睡衣,跪在地上反复地说,“上帝啊,保佑我,庇护我。我还太年轻呀!”

  文武大臣们簇拥着新王和王后走出宫殿,一辆马车早已等候在那里,它将把国王载到巴黎,在那里接受至高无上的王冠。凡尔赛宫的达官贵人也纷纷躲避瘟疫一样离开了凡尔赛,因为害怕被传染,先王的遗体被草草地收殓,人们很快就将路易十五忘了。
  新王夫妇在奥尔良公爵、孔代亲王等大批最显赫的贵族簇拥下,到达巴黎,受到群众的热烈欢迎。当时的官方报纸这么形容:“陛下受到了最耀眼、最诚挚、最能证明人民对他的热爱的欢迎。”在震耳欲聋的“国王万岁”的欢呼中,波旁公爵把巴黎城的钥匙呈交给新王。
  巴黎是个庞然大物,法国的其它城市在它面前都微不足道。1788年到1789年,巴黎进行人口普查,得出人口数字为52.4万人。但财政大臣内克估计在64万和65万之间,当时在欧洲是仅次于伦敦的大城市。
  不管是农业歉收,经济萧条的时候,还是经济繁荣的时候,巴黎总是吸引了大批大批的农民,他们在巴黎的各个工场里辛苦劳作,或者做点小生意维持生活。这些蚂蚁一样辛勤忙碌的人越来越多,构成了无套裤汉的前身。当时谁也不会料到,这些整天凑合着温饱的小人物,将在以后的大革命中成为决定巴黎命运的人,而一旦巴黎的命运被决定,近在咫尺的小城凡尔赛的命运也就被决定了,自然,这样也就决定了法国的命运。

  巴黎市民用行动表明了对新王的热爱。“受喜爱者”路易十五早已让人民深感失望,而他的年轻的继任者仿佛是早晨六七点钟的太阳,让人们看到了希望的曙光。国王经过的街道两旁,到处是望不到头的狂欢人群。身着艳丽制服的王家骑兵簇拥着国王的马车经过,“国王万岁”的欢呼声一路伴随。在耀眼的阳光反射下,百合花闪烁着洁白的光芒,这崭新的一天让所有的人都如醉如痴。

  塞纳河中间有一个叫希提的小岛。它大名鼎鼎,巴黎各个区就是以它为中心排列的,英文“城市”(city)也来源于它(cite)。这个岛有点像船,巴黎圣母院就位于驾驶室位置,雨果称它为“石头的交响乐”,太阳王路易十四就是在这里加的冕。路易十六也在这交响乐的城堡里接受了加冕,从此法国这艘大船将由路易十六驾驶。
  路易十六在加冕典礼上的表现肯定也是中规中矩,连记载他登基情况的报纸也是平淡地一笔带过:“照正常的仪式,接受了王冠”。几十年后,拿破仑在同一个地方接受加冕,这个乱世枭雄还没等正常的仪式完成,就迫不及待地从教皇手上抢过皇冠戴在头上,这果敢的举动让一向反对专制的革命画家大卫崇拜不已,据此画下他那讴歌拿破仑皇帝的大作。


日期:2007-4-22 23:42:48

  在兰斯的修道院,九五之尊的新王还拜访并接触了修道院内隔离着的2600名麻风病人,并为他们捐了款。当时的天主教法国,很多人似乎认为圣洁的手和耶苏的手一样具有驱除病魔的神力。国王对于人人惟恐躲避不及的麻风病人表现出来的仁慈博爱,赢得了人民的一致赞美。
  加冕典礼后的一个插曲值得一提,当时,天空忽然一反原先的晴朗,老天爷变了脸,雨开始一直地下个不停。国王和王后的的车队在路易大王学院做短暂的停留。车刚在学院门前停下,一个衣着朴素、没有戴礼帽的年轻人走上前,干练地冒雨跪在马车踏板前,向国王夫妇祝起了贺词。这个年轻人表情丰富,声音动听,把国王夸成了前无古人的一代圣君,国家和人民的希望。新国王非常满意,他用和善的目光看了脚下的年轻人一眼,然后和王后对视一笑,又转过头,对年轻人点了点头,表示嘉许。

  这个年轻人就是后来叱咤风云的罗伯斯比尔。在成了强权人物后,他对自己以前在国王面前的卑躬屈膝非常羞愧,称自己那时是“匍匐在国王伉俪脚下的蛇”。
  新王在万众欢呼中继承了王位,接下来该对他接收的王国进行盘点。
  法国大革命前人口约2500-2800万人,其中教士属于第一等级,约12-13万人,占总人口的0.4%-0.5%,天主教会有全国土地的1/5-1-6。教会收入除了地产所得和教徒捐赠外,主要收入是十一税。教士有免税特权,高级教士一般由贵族担任;低级的教士,比如本堂神甫之类,则出生平民。这些低级教士对普通小民的痛苦深有感受,在大革命前夕他们很快倾向于第三等级。

  贵族约30万,有全国土地的1/5-1/6。他们除了地产所得,往往因担任官职取得俸禄。贵族又分成两类,佩剑贵族和受封贵族。佩剑贵族就是我们一般所认为的世袭贵族,按照驻地分为宫廷贵族和乡居贵族; 受封贵族是通过买官的方式获得贵族封号的资产富有者,按照担任的职务,从事司法工作的受封贵族称为长袍贵族,革命的导火索将由他们点燃;从事其他行政工作的称为行政贵族。

  第三等级包括以上两个等级以外的所有居民,他们占总人口的98%。他们的共同特点是政治上处于被统治地位,承担了国家几乎所有的税负。
  法国的贵族是长子世袭,因此非长子的贵族子弟经过好几代后,实在也没什么好继承的了。高贵的血统不允许他们从事卑微的工商业工作,于是贵族老爷任由平民出生的资产阶级慢慢控制了经济命脉。到了大革命前夕,贵族的经济地位已经一落千丈,很多贵族只好卖房卖地卖官位了。虽然窘态毕露,但豪华的生活必须维持,很多有地的贵族只好盯上了领地上的农民,大大增加了对农民的剥削。

  前面说过,鉴于投石党之乱的教训,路易十四把大贵族集中在凡尔赛宫居住,称宫廷贵族。因为怕他们造反,宫廷贵族的一举一动都受到国王的监视,他们离开凡尔赛宫半步,都需要国王特许。原先贵族居住的领地,由国王派遣督办去替他们操心。这些督办经过一百多年的演化,也堕落成了各区的土皇帝,被称为“三十多个暴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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