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与回孰愈？”这话说的，也真的是难为子贡师兄了。孔子直接就问子贡说“你说说，你和颜回到底是哪个更好些？”这个孔老师呀！到底想干嘛呀？有这么说话的吗?
　　试想，不论是上级还是老师直接就这样问：“小孤呀，你说说，你和小李谁更好呀？”天吶！我估计我马上就要崩溃了。您老人家要干嘛呀？这不是难为人嘛！您老有什么想法就直接说不好吗？ 要夸小李，就直接夸不成吗？干嘛非要我来夸他？！俺们中国人也不代自夸的呀！就算小李是个啥也不是的自痴，俺也不能直接说：“他可不行，比我差远了，就说上回……”那样说，我就成白痴了。让我说说小张和小李谁更好，俺还可以说两句，那还是冒着得罪一个人的风险；还要好好琢磨一下，直接问我？那真是太难为人了。

　　当然，这是我的想法，子贡估计比我要高尚些或许不这么想……。不过观察子贡一贯的言行，既便他是真的觉得颜回比自己强，估计心里面也未必就是绝对的畅快。当然有一种情况除外，那就是颜回在孔子和子贡说这话的时候已经不存在了。我们都是这样，谁都不会嫉妒己经故去的人，也从来不吝惜把最美好的词语去夸赞一个已经成了历史的人。所以最美好的、最无争议的赞美，通常都只会出现在悼词当中。(呵呵，想起一件事情。一般的说来，祟拜一个尚活着的人，通常都被认为是邪教，所以能当得起完美二字的，也就只有死人而己)，如果是颜回已经死了，那么这一章说的话就可以当成是真实的。否则嘛，嘿嘿嘿……。孔子也未必如此问，除非孔子是要故意的去修理子贡。

　　子贡是个聪明人，自不必多说。一听孔子这样问马上就知道孔子是要夸奖或者追念起颜回了，于是回答也很是得体。
　　“对曰”，下级回答上级的提问就叫做“对曰”，这也是当时的礼貌。比如孔子对鲁哀公，对季康子的会带都是用的是“对曰”，老师算是学生的长辈，所以也是需要用“对曰”的。在许多年里，我们的老师还是很有些地位的，可是某年某月开始，“师道尊严”也被当成“旧”的东西被革了命，也不知道老师都招谁惹谁了，呵呵。不过有些老师也真的是成问题的，想要师道尊严，也得看看自己都是什么成色的吧。唉，一言难尽也……

　　子贡的回答是非常的讨巧的，“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知十，赐也闻一知二”。子贡真的是会说话，见过夸人的，真的没见过这么夸人的。子贡说“我哪里可以和颜回比呀，颜回知道一件事，就可以在里面推知十件事；(一般讲举一反三，颜回会举一反十，真是厉害)而我小赐能够以一知二就不错了。(呵呵!子贡说颜回的智商是他的五倍，如果是真的那就不是人了。如果按现在的标准子贡的智商少说也有150-180以上，那颜回得有多少？)”。子贡真是谦恭到了极至！须知当年子贡的聪明可是举世闻名的，不仅是鲁国，齐国、吴、楚、越、晋、有不知道孔子的，不知子贡的倒很少。孔子生前就有人说孔子未必赶得上子贡，孔子死后说的就更多了，不过子贡也真的是不简单，没有被赞扬声冲昏了头脑，子贡无时无刻都在

　　维护着孔子，《论语》中就可以看到子禽曾经这样说过，不过子贡说的更是精妙，到哪一章再慢慢说。在这里，子贡声称颜回比他聪明，比他的领悟力高五倍以上。呵呵!也的确是够分量了，孔老夫子听完子贡这话，应该会怎么说呢？
　　孔夫子的回答很奇异。“弗如也，吾与女弗如也。”这话又如何解呢？古往今来的解读者历来有两种说法。一种认为这里面的“与”字是个连词，相当于“和”。那样孔子的话就是：“不如啊！不仅你不如，我和你都不如啊!”著名的南怀瑾就是这么认为的，并且说由此可以看出孔子的谦虚和胸怀之广扩。这样说法倒也不错，如果孔子这么说，子贡的心情必然会放松了一大半。尤其是若如我在前文说的那样，此时颜回已经魂归天国成可古(或故)人的话。但是这样说的意义何在呢？孔子喜欢颜回不假，也的确一贯的推崇颜回。但是有这个必要吗？孔子并不是一个绝对的谦虚到虚伪的人，何况这样说，意义何在呢？造出一个神话般的颜回对子贡又有什么教育意义呢？

　　还有另一种解释，就是把这个“与”字解读为“赞成、同意”，再也是符合《论语》和其它同时代的典籍中的句式的，应该说这样的解释也是有道理的，朱熹、钱穆、杨伯峻等人都如此说。来头如此之大，真的是不敢不听也。但是我们看看孔子这话又成了什么样子呢？“不如啊，我同意你不如他！”孔子的话也真真直白得可怖，子贡听了又作何想？ 任谁听了此话，（尤其既然有人记录，当时应该不止仅此二人）估计不舒服是一定的，除非……。除非此话是在颜回死了之后说的，否则的确难以接受。若颜回已经故去了，那意义又有所不同了。孔子这样说也还是很有意义的，孔子说这话就是为了激励子贡向上的，也就是为子贡设定一个目标，一个榜样。经常有人说孔子独传曾参衣钵云云，但是我们看到的史料中记载孔子之逝的段落中，孔子真正寄予厚望的是子贡。《礼记，檀弓》中的记载就是这样“夫子殆将病也，遂趋而入。夫子曰：赐，尔来何迟也……”在颜回故去之后，孔子是对子贡寄予厚望的，所以拿颜回出来敲打一下子贡，让子贡不要总是感觉太良好了，也是可以理解的。子贡很聪明，但是聪明人都有聪明人的毛病，也都有聪明人的傲气。对聪明的学生，对自以为是的学生要给予经常性的打击，这也是符合教育的基本理念的。如果从这个角度上看，整段话也就容易理解了。

　　到底那一种说法更符合原意，我不知道。如果从正面意义去理解，前一种说法可以认为是在说孔子的谦逊；后一种说法可以理解为孔子的真诚。如果负面理解，孔子就是说话不留情面；或者说是虚伪。
　　怎样理解也就是见仁见智的事情了。大家思考一下，到底自己是如何看的。不过我的看法只有一点。这段对话只能发生在颜回死去以后，否则一切都不可解。
　　这一章就到这里吧，下一章接着说。

日期：2009-08-21　10:35:07

　　【连载95】5.10朽木不可雕。
　　【原文】
　　宰予昼寝。子曰：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杇也！于予与何诛。
　　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于予与改是。
　　【思考与随想】

　　这一章，本来相对简单，就是因为宰我同学白天睡大觉，并因此引出了孔子对其平时一些言行(言过其行)的批评，批评得有些狠。正因为批评的比较重，而宰我这个人在大家印象中还算是一个好同志，所以通常认为他不应该受到如此的批评。这大概主要原因就是宰我在其生命最后的一部时间表现不错，尤其是其死因也算是符合儒家的大义的，所以历来为其辩护者甚多。其实关于宰我的死，史料上存在着许多自相矛盾之处，有些事情在现在是很难分辨清楚的。《史记.仲尼弟子列传》说“宰我为临菑大夫，与田常作乱，以夷其族，孔子耻之。”如果按照这种解释，宰我就是跟着齐国的田常作乱的，好像是跟田常（陈恒）是一伙的。但是其它的数据有说他是站在齐简公的那一边才被田常给灭族的。田常弑君的故事是春秋战国之际最有象征意义的一件事。宰我死于那场事变也好像是个定论，但是他到底是站在那一条船上也就不好说了，主要问题就是在田常之乱的时候，还有一个齐国的国相叫做“阚止”的。也是字子我，汉唐以来就有混淆了，现在我们更难分辨其中的真相了。故事见于《史记. 齐太公世家和田敬仲完世家》还有《左传.哀公十四年》。齐儒和鲁儒在这件事情上的态度、立场和记载都是不同的，真相如何更待有识之士研究罢，我就不费那个功夫了，但是历代以来为宰我辩护的的确不是一个两个。

　　比较有代表性的说法就是直接否定“昼寝”这件事。说法是“昼”是“画”的通假或是误写，在正体字中的确是很相近的。这种说法意思很古怪，就算是在寝室里画画，或者是寝处有装饰一类的东西，就值得值得孔夫子说出如此的狠话来吗？似乎也都没有什么道理，在逻辑上也很难自圆其说，所以我认为仍然是昼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