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卷土是没心思帮别人掌眼的,这个活计,要做的话,根本就忙不过来,而且费力不讨好,鉴定出赝品的话,还讨人嫌。
可是,这孔掌柜,搬出来“共患难”的交情,李卷土也不好再推辞了。
“那就看看吧。”
看着孔掌柜小心翼翼搬出来的这个物件,李卷土不仅摇头苦笑。想不到,自己当年一次即兴的炼器试验,给后世带来这么多烦恼。
“土爷,您看看,是不是那个香炉,这个可有底款的。”
孔掌柜满怀期待。
李卷土望着这个香炉,仿佛陷入了沉思。
遥想故乡,丹器符阵,法侣财地,何等惬意啊。太久了!回去的路在何方?
“土爷,您给句话啊?”
李卷土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眼前这个炉子,一无灵气,二无毫光,根本不是自己的手笔。
“宣德炉自问世以来,到今天,这五百多年间,历朝历代都在仿制,几乎没有断代的,这仿制也算流传有序了。”
李卷土上手掂量了一下,接着说:“这个大约是清仿的,清初吧,民仿的,一个乱世刚结束,仿制的材料和工艺都不怎么样,用料轻薄,工艺也糙,在仿品中,也属于中下品了。”
孔掌柜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苦笑着自我安慰:“好歹算是个老物件,清初的,也有三百多年了。我收的时候,说是这炉子从前在一座道观中一直用着,有香火的。后来破四旧,才断了香火。”
古玩行,每一个物件,都有故事。
“看这烟熏火燎的样子,故事像是真的。不贵就留着吧,今后肯定能涨。”
“不贵,十五块钱一斤收的。”
这玩意还能论斤收,孔掌柜也是个能人了。
吴巧云也看了看这个香炉,没看出来什么名堂,就问:“掌柜的,你这里有编钟吗?”
孔掌柜看了假小子一眼,又看着李卷土,没接这话。
李卷土:“这是我一个朋友家的小孩,没见过啥世面,不太懂规矩。”
孔掌柜:“这可不敢乱说,你问的那个是国家文物,倒卖文物是犯法的。”
吴巧云撇撇嘴,不屑一顾。你才没见过世面,本姑娘在大豫省也是走南闯北的,犯法的事情,见的多了,那些土夫子,有合法的吗?
掌柜的都露面了,李卷土也不好当面置评店里的藏品,这教学也就不好继续了,索性告辞,带着吴巧云离开了紫云斋。
冬日天短,来到街上,天色将晚。
吴巧云:“我去收拾一下行李,在你那院子汇合。”
李卷土嗯了一声,两人分道而行。
晚饭还是李卷土亲自下厨,一个主菜,大公鸡蘑菇炖土豆。
还是四人晚餐,两大一小三个女人,加上一个李卷土男人。
豆豆吃的一点不比大人少,啃了一个大鸡腿,外加两个大翅膀,小胖手和小胖脸上,都油乎乎的,花棉袄也沾了不少油,显得更花了。
李卷土专门对付蘑菇和土豆,这两样东西,充分吸收了鸡肉的汤汁,比鸡肉还好吃。
晚饭过后,李卷土和吴巧云就赶往火车站。李卷土挎着个大书包,吴巧云披着一件米白色呢子大衣,穿一双黑色皮靴,带着一顶前进帽,一幅墨镜,留着八字胡,拎着一个精巧的皮箱,恢复了假小子的装扮。
两人顺利登上了南下的列车。
正值春运期间,车上的人比较多,两人坐的是硬座,好在京城是始发站,有座位。
上车之后,吴巧云的眼睛就忍不住叽里咕噜乱转,出身盗门,都养成“职业习惯”了。
小偷小摸的蟊贼,也要过年,临近年关,列车上人员混杂,正是下手的还好时机。
这趟列车是由京城发往豫省的省城豫州的,吴巧云因此特别关注。她不想碰上哪个不开眼的小贼,让她这个豫省盗门瓢把子的大小姐,在李卷土面前栽了面子。
她老爹只告诉她李卷土是总门的人,身份似乎很高,但也不知道李卷土的具体身份,只凭令牌识别,见令牌如见门主。
吴巧云心气很高,这个总门下来的持令牌的使者,如此年轻,并不足以让她信服。
第54章:蟊贼
这是一列绿皮慢车,几乎站站停车。夜里发车,第二天夜里才能到豫州,要开行二十多个小时。
由于是夜车,发车两三站,列车渐渐安静了下来,车灯也暗了下来。有座位的乘客,都开始趴着靠着迷迷糊糊地睡了,当然睡得肯定不踏实。没有座位的,或坐在自己的行李上,或坐在随身携带的小马札上,挤在过道上,或挤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也迷瞪着。
李卷土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吴巧云却精神得很,时不时在拥挤的车厢里挤一趟,仿佛不逮住几个蟊贼,就不甘心。
蟊贼可以大致分两种,一种是小贼,一种是老贼。
初出茅庐的小贼,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四处寻找猎物,“贼”字都写在脸上了,就像现在的吴巧云,乱挤乱窜。
老贼,更像是很少出门的单身旅客,安静,警惕,谨小慎微,更像是时刻在防贼的,紧守自己的财物,生怕被偷了。如此一来,别人就不会怀疑他是贼。
小贼,讲究个“贼不走空”,出手的频率很高,不分财物的大小和多少,来者不拒,三块五块十块八块的,都会出手。
常在河边走,当然有失手的时候。失手了咋办?无非两种情况,一是逃跑,这是做贼的基本功,一定要有个好体力,滑不留手,跑得要足够快。二是不幸没跑掉,被捉住了,最惨的结果不是被交给丨警丨察进局子,进去没啥可怕,关几天就放出来了,最惨的是现场挨一顿打。
有这样一句话,光看贼吃肉,没见贼挨打。贼最怕的还是挨打,这年头,就是单纯的白挨打,没地方讲理去。
列车属于封闭空间,一旦失手被发现,不利于逃跑。怎么办才能不挨打,不被抓住?当然是团伙作战,相互掩护,一个人被发现,同伙装作乘客抓贼,不但能掩护同伙逃走,还能制造混乱,甚至浑水摸鱼,顺手牵羊,再来一票。
当然,浑水摸鱼,顺手牵羊,一般是老贼的专长,越乱越有机会。
这年头,蟊贼多吗?
答案是可定的,那是相当的多。
主要是“收入高”,一天只要莫来个十块八块的,就赚着了。举个例子,杜老师,京城正式小学教师,不是那种临时工,一个月工资才五十几块钱,平均一天收入不到两块钱,一个小毛贼,一天偷个十块八块的,就相当于一个教师五倍收入了,何况偶尔还有“高收入”的时候。
一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刚刚开启,地上地下,各行各业,百舸争流,千帆竞过,必然有沉渣泛起,这年头,经常出差的人,几乎都遭遇过小偷。
火车上的蟊贼,都是分段作业的,一般不会跨省作业,都是以省为界。这趟火车,要经过京城,冀省,豫省三个省份,每过一个省份,基本就换一拨蟊贼。过界了,就只能看,不能出手了,这是道上的基本规矩。一旦捞过界了,就是坏了规矩,后果会很严重。
吴巧云的老爹,那个吴瞎子,就是豫省道上(外八门中的盗门)的贼头,吴巧云从小耳濡目染,最熟悉的也是这些蟊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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