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身为都统制的种师道发出了不和谐的声响,对童贯说道:“咱们这次出兵,就好比邻居家里闯进了强盗,咱们不帮助邻居也就算了,怎么还能跟强盗商量要分邻居的房子呢?”种师道是仁宗朝名将种世衡的后人,其本人多年镇守西北,立功无数,在军中享有盛誉,被天下人称为“老种”,不过他这番见解却让童贯十分不满,不但不听,还强令种师道进兵。谁知辽军早有准备,种师道带兵刚到白沟(辽宋界河,水道在今河北雄县境内),辽兵就杀了出来,宋军猝不及防,顿时败下阵来,多亏种师道久经沙场,危急时刻命人持巨型木棒自卫,这才没遭大败。不过这样一来,正好被童贯抓住了口实,他便趁机指使宰相王黼将种师道贬为右卫将军,调回京城。
种师道是当世名将,他的战败顿时引起宋徽宗一阵恐慌,马上就命童贯撤军,童贯虽说心里不愿意,但也只能遵旨。然而还没等宋军撤出多远,前方突然传来重大利好,辽国天赐皇帝耶律淳突然病故。这一来,前线局势大变,宋朝从上到下都是欣喜异常,宋徽宗马上改了注意,命童贯再度向燕京进发。
两国刚一开战,敌国的皇帝就突然病故,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兴奋的吗?童贯只觉得前景一片光明,然而出人意料的是,还没等这个利好消息消化完毕,就有一个更大的好消息接踵而来,就是北辽常胜军统帅,担任涿州(今河北涿县)留守的郭药师因为觉得北辽大事已去,也在当年的九月二十三日率部向宋军投降。常胜军是北辽现存的唯一一支精锐部队了,剩下的则是一支在耶律淳称帝后才募集的新军,其实就是附近的一些饥民,因士兵们都被饿得瘦骨嶙峋,所以这只军队还被命名为瘦军,其战斗力可见一斑。况且在耶律淳死后,北辽国内就没有名将了,主持军务的是北枢密使箫斡和一个叫耶律大石的人,两个人都是无名之辈,其中那个叫耶律大石的人还是个文人出身,对付这种兵将还用得着打仗吗?童贯不禁再度得意忘形。
日期:2010-03-04 07:17: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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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八,童贯派大将刘延庆率兵十万从雄州出发,由降将郭药师作为向导,直奔燕京杀去。行军途中,郭药师见宋军队伍散漫,便劝刘延庆道:“咱们如今已经进入敌境,如果不设防备,遇到敌军袭击,咱们要靠什么抵挡呢?”谁知刘延庆也认为仗没有打头了,对郭药师的劝告不以为然。
宋军就这么懒懒散散,倒也真没遇到辽军袭击,一直走到良乡(北京西南20公里),才遇见北辽枢密使箫斡在这里驻守的部队,宋军没做战斗准备,一时不能突破,郭药师又建议道:“北辽兵力不多,总共也就在万人左右,箫斡率部在这里抵挡,燕京城内必然空虚,我愿率五千骑兵,连夜偷袭燕京,必能一举攻克。”这回刘延庆倒是同意了,拨给他六千骑兵,并答应派自己的儿子刘光世做后援。
郭药师便连夜启程,当晚便渡过卢沟桥,天刚亮时已经到了燕京城,北辽果然未做防备,被郭药师直接冲进城里。谁知此事已经箫斡探听到了,他也连夜带着三千骑兵赶了过来,与郭药师先后赶到,两军就在燕京城里展开巷战,最终因刘光世的援军迟迟不到,郭药师因失去而后援战败,只好缒城而逃,所部大多战死,奇袭燕京的计划也就宣告失败。本来刘光世失期不至,理应处以军法,但因为他是刘延庆的儿子,仅仅受到了降职处理,不久又被起复,后来还成了与南宋开国五大将之一。
这次奇袭失败也就算了,本来宋军人多势众,损失点人马也不算什么,可刘延庆仍然是不紧不慢,磨磨蹭蹭地在卢沟桥南面安下营寨,也不急于攻城。箫斡便派兵断其粮道,有一日抓获了两名宋军士兵,箫斡心生一计,就把这两人眼睛蒙住,派人在一旁假装说道:“咱们的兵力比宋军多三倍,明天一早咱们开始反攻,到时点火为号。”然后就在晚间故意放一人回去。这本来是个十分低层次的计谋,但刘延庆听完居然信以为真。第二日一早,箫斡派人在宋军营外四面点火,刘延庆就真以为是敌军进攻的信号,也不等看到敌军的影子,立即就传令烧营撤军,十几万大军狼奔豕突,如鸟兽一般拼命逃窜,场面煞是壮观,沿途又被辽军追杀,宋军死者相属百余里,所有军用物资全部耗尽。
燕京之战,宋军败得十分窝囊,十几万精锐之师,竟然打不过北辽的一万多乌合之众,而且整个过程连一个胜仗都都没有,实在是到了丢人现眼的程度。童贯得知消息后简直就是欲哭无泪,他怎么也理解不了仗怎么能打成这个样子?实在是让他没法跟宋徽宗交代,左思右想之后,童贯决定还是派人去向金国请求支援。
本来按照海上之盟的约定,为避免战后宋金两国发生领土纠纷,金军只能推进到松亭关(今迁西北喜峰口)、古北口(今北京密云东北)沿线,而金军碍于这个规定,确实也没有再往南走,可是既然宋朝主动邀请,金国自然乐得从命,所以阿骨打在接到童贯的求援信后,立即发出亲征令,准备亲自夺取燕京。
此时阿骨打威名赫赫,而北辽其实早已不具备作战能力了,他是十二月初三接到童贯求援信的,初六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燕京城,沿途辽军不是不战自溃,就是望风而降,根本就没遇到像样的抵抗,北辽朝中的文武百官也都集体投降,唯有耶律淳的王妃箫氏在箫斡和耶律大石的保护下,逃出了燕京。
童贯这次向阿骨打求援,给宋朝带来一个很大的麻烦,所谓请神容易送神难,金军既然来了,哪能说走就走,仍得谈判解决。可是宋军在燕京城下的这场惨败,已经引起金国人的强烈鄙视,这注定将不会是一场公平的谈判。其后两国谈判中,金方时而指责宋朝没有按约定及时出兵,时而又指责宋朝的国书不规范,时而又说燕京是自己出兵打下来的,不应还给宋朝,总之是百般刁难。而宋朝使者赵良嗣只好耐着性子一一解释,一再委屈求全,而每当他提到云州路和平、滦等州的归属问题时,金方就会一口回绝称:“这个问题没有商量的余地。”这也没有办法的事情,宋朝的十五万大军,连北辽的一万多老弱残兵都打不过,还能拿什么去跟金国抗衡?既然打不过人家,底气自然就不硬,还有什么道理可讲呢?
经过几个月的艰苦谈判,两国终于算是达成了如下协议,即:金国同意将燕京及所属六州二十四县还给宋朝,但还土不还税,宋朝每年要向金国缴纳一百万贯税钱;宋朝每年向金国交纳岁币银二十万两、绢二十万匹;双方不准互相招降纳叛。除此之外,宋朝需要一次性支付金国帮助收复燕京的犒军粮二十万石。其后,金人就按此约定,将燕京的人口、财物统统席卷而去,只给宋朝留下几座空城和一份高达每年一百万贯的巨额债务。
这显然是一个不平等的条约,因为按照这个规定,宋朝等于放弃了收回云州路以及平、滦等州的权利,金国归还的仅是燕京及所属六州,这其中涿、易两州还是主动向宋军投降的,更何况金国还要把土地跟赋税剥离,这简直就是闻所未闻的怪事。
然而即便这样,仍把宋徽宗兴奋的忘乎所以。遥想当年,以太祖那般雄才伟略,也不曾收复燕云十六州,其后的太宗赵光义,也算得上是一时豪杰,可两次北伐也都是以惨败而告终,真宗更不用说,被辽军扫荡了整个河北,被逼无奈之下,只好签订了丧权辱国的澶渊之盟,再往后的本朝皇帝,有哪一个不是对辽国委屈求全?又有哪一个曾从辽国手中得到过一寸土地?只有他,不但成功地收回了燕京及所属州县,还将眼睁睁地看着辽国灭亡,这是中原地区二百年来不曾有过的盛举啊!这难道还不值得人兴奋吗?
想到这里,宋徽宗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喜悦的心情,随即宣布大赦天下,又命人刻《复燕云碑》,让后世子孙永远铭记他的功勋,参与这一壮举的功臣们也都有封赏。宰相王黼,被进太傅,封楚国公,蔡攸被进少师,也成了三孤之一,赵良嗣被授予延康殿学士,童贯则是因为神宗曾说过“收复燕云者王”这句话,而被在晋封徐豫国公后再封广阳郡王,成为中国历史上独一无二的太监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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