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细读聊斋中的女子》
第49节作者:
胡狼拜月o 媪女行且语,媪云:“汝能参礼娘娘,大好事!汝又无弟妹,但获娘娘冥加护,护汝得快婿。但能相孝顺,都不必贵公子、富王孙也。”才窃喜,渐渍诘媪;媪自言为云氏,小女名翠仙,其出也。家西山四十里。才曰:“山路,母如此蹜蹜,妹如此纤纤,何能便至?”曰:“日已晚,将寄舅家宿耳。”才曰:“适言相婿,不以贫嫌,不以贱鄙,我又未婚,颇当母意否?”媪以问女,女不应;媪数问,女曰:“渠寡福,又荡无行,轻薄之心,还易翻覆。儿不能为遢伎儿作妇。”才闻,朴诚自表,切矢皦日。媪喜,竟诺之。女不乐,勃然而已。母又强拍咻之。
才殷勤,手于橐,觅山兜二,舁媪及女,己步从,若为仆。过隘,辄诃兜夫不得颠摇,意良殷。俄抵村舍,便邀才同入舅家。舅出翁,妗出媪也。云兄之嫂之,谓:“才吾婿。日适良,不须别择,便取今夕。”舅亦喜,出酒肴饵才。既,严妆翠仙出,拂榻促眠。女曰:“我固知郎不义,迫母命,漫相随。郎若人也,当不须忧偕活。”才唯唯听受。
明日早起,母谓才:“宜先去,我以女继至。”才归,扫户闼,媪果送女至。入视室中,虚无有,便云:“似此何能自给?老身速归,当小助汝辛苦。”遂去。次日,即有男女数辈,各携服食器具,布一室满之。不饭俱去,但留一婢。
才由此坐温饱,惟日引里无赖朋饮竞赌,渐盗女郎簪珥佐博。女劝之不听,颇不耐之,惟严守箱奁,如防寇。一日,博党款门访才,窥见女,适适然惊。戏谓才曰:“子大富贵,何忧贫耶?”才问故,答曰:“曩见夫人,真仙人也。适与子家道不相称。货为媵,金可得百;为妓,可得千。千金在室,而听饮博无资耶?”才不言,而心然之。归,辄向女欷歔,时时言贫不可度。女不顾,才频频击桌,抛箸,骂婢,作诸态。一夕女沽酒与饮,忽曰:“郎以贫故,日焦心。我又不能御贫,分郎忧衷,岂不愧怍?但无长物,止有此婢,鬻之,可稍稍佐经营。”才摇首曰:“其值几何!”又饮少时,女曰:“妾于郎,有何不相承?但力竭耳。念一贫如此,便死相从,不过均此百年苦,有何发迹?不如以妾鬻贵家,两所便益,得值或较婢多。”才故愕言:“何得至此!”女固言之,色作庄。才喜曰:“容再计之。”遂缘中贵人,货隶乐籍。中贵人亲诣才,见女大悦。恐不能即得,立券八百缗,事滨就矣。女曰:“母以婿家贫,常常萦念,今意断矣,我将暂归省;且郎与妾绝,何得不告母?”才虑母阻,女曰:“我顾自乐之,保无差贷。”才从之。
夜将半,始抵母家。挝阖入,见楼舍华好,婢仆辈往来憧憧。才日与女居,每请诣母,女辄止之。故为甥馆年余,曾未一临岳家。至此大骇,以其家巨,恐媵妓所不甘从也。女引才登楼上,媪惊问:“夫妇何来?”女怨曰:“我固道渠不义,今果然。”乃于衣底出黄金二铤,置几上,曰:幸不为小人赚脱,今仍以还母。”母骇问故,女曰:“渠将鬻我,故藏金无用处。”乃指才骂曰:“豺鼠子!曩日负肩担,面沾尘如鬼。初近我,熏熏作汗腥,肤垢欲倾塌,足手皴一寸厚,使人终夜恶。自我归汝家,安座餐饭,鬼皮始脱。母在前,我岂诬耶?”才垂首不敢少出气。女又曰:“自顾无倾城姿,不堪奉贵人;似若辈男子,我自谓犹相匹,有何亏负,遂无一念香火情?我岂不能起楼宇、买良沃?念汝儇薄骨、乞丐相,终不是白头侣!”言次,婢妪连衿臂,旋旋围绕之。闻女责数,便都唾骂,共言:“不如杀却,何须复云云:“才大惧,据地自投,但言知悔。女又盛气曰:“鬻妻子已大恶,犹未便是剧,何忍以同衾人赚作娼!”言未已,众眦裂,悉以锐簪、剪刀股攒刺胁腂。才号悲乞命,女止之,曰:“可暂释却。渠便无仁义,我不忍觳觫。”乃率众下楼去。
才坐听移时,语声俱寂,思欲潜遁。忽仰视,见星汉,东方已白,野色苍莽,灯亦寻灭。并无屋宇,身坐削壁上。俯瞰绝望深无底,骇绝,惧堕。身稍移,塌然一声,随石崩坠,壁半有枯横焉,罥不得堕。以枯受腹,手足无着。下视茫茫,不知几何寻丈。不敢转侧,嗥怖声嘶,一身尽肿,眼耳鼻舌身力俱竭。日渐高,始有樵人望见之;寻绠来,缒而下,取置崖上,奄将溘毙。舁归其家,至则门洞敞,家荒荒如败寺,床簏什器俱杳,惟有绳床败案,是己家旧物,零落犹存。嗒然自卧,饥时日一乞食于邻,既而肿溃为癞。里党薄其行,悉唾弃之。才无计,货屋而穴居,行乞于道,以刀自随。或劝以刀易饵,才不肯,曰:“野居防虎狼,用自卫耳。”后遇向劝鬻妻者于途,近而哀语,遽出刀摮而杀之,遂被收。官廉得其情,亦未忍酷虐之,系狱中,寻瘐死。
异史氏曰:“得远山芙蓉,与共四壁,与之南面王岂易哉!己则非人,而怨逢恶之友,故为友者不可不知戒也。凡狭邪子诱人淫博,为诸不义,其事不败,虽则不怨亦不德。迨于身无襦,妇无裤,千人所指,无疾将死,穷败之念,无时不萦于心;穷败之恨,无时不加于齿。清夜牛衣中,辗转不寐。夫然后历历想未落时,历历想将落时,又历历想致落之故,而因以及发端致落之人。至于此,弱者起,拥絮坐诅,强者忍冻裸行,篝火索刀,霍霍磨之,不待终夜矣。故以善规人,如赠橄榄;以恶诱人,如馈漏脯也。听者固当省,言者可勿戒哉!”
日期:2010-03-13 23:34:06
云翠仙篇: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每个待字闺中的女子莫不是对自己将来的夫婿做了一番美好的设想:千般万般之后,归于平淡,仿佛是要将自己的头低到尘埃中去。不求他大富大贵,也不求他潇洒帅气,只愿他平平淡淡安分守己诚恳稳妥能白头偕老共度此生。
不奢望他白衣翩翩,因为不是每个骑白马的都是王子,他也可能是唐僧;不奢望他谈天说地无所不知,因为不可能人人都是钱学森,又不是找电脑当老公;不奢望他七十二般武艺都样样精通,又不是卫青霍去病转世,也许不幸是个家庭暴力分子。
因而对于云翠仙而言,自己花容月貌,自然是希望逢着一个知心知冷暖的良人。
云翠仙,云中仙子,玉中翡翠,蒲公赞她是远山芙蓉,不禁想起那位“眉如远山,面如芙蓉,肤如凝脂”的卓文君。只可惜大胆果敢如卓文君,私奔之后也没想到司马相如也有变心的一天。
不要跟我讲《西京杂记》是一本不靠谱的笔记小说,或者说里面的资料不具有参考价值。如果真的是卓文君跟了司马相如,然后司马相如后来文采冠盖天下博得汉武帝赏识,夫妻两和和睦睦安定一生,那么这样的传闻自然不会有,而且关于她们的故事应该就戛然而止了。平淡如水方是最好的状态。
就像那位日本历史上最美的女子小野小町,因为她后半生境遇的不顺利,导致后世流传出关于她的种种奇闻异事和文学作品,而那些各种《小町传》也成为御伽草子、歌舞伎、谣曲等民间文艺的素材。甚至是梦枕貘的《阴阳师》中借安倍晴明之口为小野小町的哀怨鸣了不平。
因此,蒲公赞云翠仙如“远山芙蓉”,既是说她美貌,也是叹她遇人不淑吧。
有人说云母对云翠仙的封建包办婚姻,误了女儿的终身。可是,哪个母亲不是心疼自己的女儿呢?
很多时候父母总会对自家闺女说,把他带回家来让我们为你把把关,毕竟父母经历的事比你多,看人比你明白。想来云母也是这般地自信吧。只不过自己眼拙不如女儿的玲珑剔透心,造就一段荒唐姻缘。
有人说云翠仙是跳出火坑的奇女子,挣脱了婚姻的枷锁,然而仅仅是如此吗?
当母亲铁了心要把她嫁给梁有才的时候,云翠仙是什么反应?只是平静地告诉母亲说这个人嫁不得,还了句嘴,最终还是嫁了,还不如《祝福》里的祥林嫂挣扎了半天磕了个疤。
而后当得知梁有才准备卖掉她的时候,她是想办法和娘家人取得联系,然后演了一出祢衡三骂。
恐怕这和云翠仙的性格分不开吧,这个女婿是母亲挑的,不是自己选的。现在出了问题,自然要让母亲知道:看,你当初给我找了个什么样的人。
否则既然聪慧大胆如云翠仙,为何当初不选择那些通俗小说里的逃婚?又或者最致命的——逃婚,逃了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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