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细读聊斋中的女子》
第52节作者:
胡狼拜月o 时村中颜氏有孤女,名士裔也,少慧,父在时尝教之读,一过辄记不忘。十数岁,学父吟咏,父曰:“吾家有女学士,惜不弁耳。”钟爱之,期择贵婿。父卒,母执此志,三年不遂,而母又卒。或劝适佳士,女然之而未就也。适邻妇逾垣来,就与攀谈。以字纸裹绣线,女启视,则某手翰,寄邻生者,反复之似爱好焉。邻妇窥其意,私语曰:“此翩翩一美少年,孤与卿等,年相若也。倘能垂意,妾嘱渠侬合之。”女默默不语。妇归,以意授夫。邻生故与生善,告之,大悦。有母遗金鸦环,托委致焉。刻日成礼,鱼水甚欢。
及睹生文,笑曰:“文与卿似是两人,如此,何日可成?”朝夕劝生研读,严如师友。敛昏,先挑烛据案自哦,为丈夫率,听漏三下,乃已。如是年余,生制艺颇通,而再试再黜,身名蹇落,饔飧不给,抚情寂漠,嗷嗷悲泣。女诃之曰:“君非丈夫,负此弁耳!使我易髻而冠,青紫直芥视之!”生方懊丧,闻妻言,睒晹而怒曰:“闺中人,身不到场屋,便以功名富贵,似在厨下汲水炊白粥;若冠加于顶,恐亦犹人耳!”女笑曰:“君勿怒。俟试期,妾请易装相代。倘落拓如君,当不敢复藐天下士矣。”生亦笑曰:“卿自不知蘖苦,直宜使请尝试之。但恐绽露,为乡邻笑耳。”女曰:“妾非戏语。君尝言燕有故庐,请男装从君归,伪为弟。君以襁褓出,谁得辨其非?”生从之。女入房,巾服而出,曰:“视妾可作男儿否?”生视之,俨然一少年也。生喜,遍辞里社。交好者薄有馈遗,买一羸蹇,御妻而归。
生叔兄尚在,见两弟如冠玉,甚喜,晨夕恤顾之。又见宵旰攻苦,倍益爱敬。雇一剪发雏奴为供给使,暮后辄遣去之。乡中吊庆,兄自出周旋,弟惟下帷读。居半年,罕有睹其面者。客或请见,兄辄代辞。读其文,蝦然骇异。或排闼入而迫之,一揖便亡去。客见丰采,又共倾慕,由此名大噪,世家争愿赘焉。叔兄商之,惟冁然笑。再强之,则言:“矢志青云,不及第,不婚也。”会学使案临,两人并出。兄又落;弟以冠军应试,中顺天第四。明年成进士,授桐城令,有吏治。寻迁河南道掌印御史,富埒王侯。因托疾乞骸骨,赐归田里。宾客填门,迄谢不纳。
又自诸生以及显贵,并不言娶,人无不怪之者。归后渐置婢,或疑其私,嫂察之,殊无苟且。无何,明鼎革,天下大乱。乃告嫂曰:“实相告:我小郎妇也。以男子阘茸,不能自立,负气自为之。深恐播扬,致天子召问,贻笑海内耳。”嫂不信。脱靴而示之足,始愕,视靴中则絮满焉。于是使生承其衔,仍闭门而雌伏矣。而生平不孕,遂出资购妾。谓生曰:“凡人置身通显,则买姬媵以自奉,我宦迹十年犹一身耳。君何福泽,坐享佳丽?”生曰:“面首三十人,请卿自置耳。”相传为笑。是时生父母,屡受覃恩矣。搢绅拜往,尊生以侍御礼。生羞袭闺衔,惟以诸生自安,终身未尝舆盖云。
异史氏曰:“翁姑受封于新妇,可谓奇矣。然侍御而夫人也者,何时无之?但夫人而侍御者少耳。天下冠儒冠、称丈夫者,皆愧死矣!”
日期:2010-03-19 23:14:40
颜氏篇:谁共我赌书消得泼茶香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既是说了李清照和赵明诚,也是说了纳兰容若自己和亡妻卢氏情投意合恩爱无比并且还爱得那么浪漫那么有情调,不知羡煞了多少人。
“泼茶香”这份淡淡的温暖,浅浅的幸福,也许到老回忆的时候更加会觉得难以忘怀吧。钱老说婚姻是围城,也许进了这城爱情慢慢消逝,剩下的却是恒久而温暖的亲情了。
然而,没有了年少的跌宕爱情,没有了当初的心跳起伏,没有了天涯海角地老天荒的傲气,剩下的,只是彼此手挽手,执一卷诗书品一杯清茶,抑或“温一壶酒下月光”,始知“赌书消得泼茶香”是何等得幸福与难得。
又或者,如若没有了那个可以执手偕老的人,一个人悲戚到老,想来这段故事更是追忆华年似水。
最早看《钱钟书全集》的时候,最开始着迷的不是里面所收录的《围城》或者《写在人生边上》,而是那篇杨绛算是给钱钟书作传的那篇序。心下暗自思量:这样一个少年得名,天之骄子,傲视文坛,却又充满童真的男子,该是怎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
后来看《钱钟书传》看到钱钟书和杨绛约会以及订婚那些段落想到后来的《我们仨》我就笑了:果然是如鱼饮水冷暖自知,这样两个有趣的人凑一块儿,不能不说是一种幸福。
然而回到《颜氏》中,父母双亡,颜氏一人独自生活。那几年也许是靠着缝补度日,闲时作作诗,不知是否想过未来夫婿的样子?
希望他可以依靠,希望他能长于诗书,希望他今后可以与自己“赌书消得泼茶香”?等到看见书生的信时便动了心吧,字迹隽美,执笔人更是容貌昳丽,子都之貌,也许更有宋玉之才,执手结缘,愿共度一生。
新婚之际自然是百般美好,只是过了甜蜜期夫妻之间的缺点便全都暴露了。书生文章中透露出的平庸自然是不能掩盖他的拙劣。
“文章和郎君仿佛是两个人,这样何日才可成名?”这般驽钝的人,别提赌书泼茶了,只怕是找个共同语言都困难吧?
真是成也萧何败萧何,颜氏只怕是不止一次后悔当初为何要去看邻家妇递过来的用来包针线的纸吧?
有个故事说有个女子结婚前看见自己的恋人给了乞丐一块钱便觉得这男的好有爱心,于是嫁给了他,乞丐便成了彼此最好的媒人;然而当婚后悔不当初的时候,那乞丐也成了被咒骂的对象。其实,乞丐自始至终什么也没有做过,正如这字迹,颜氏是爱上了这俊秀的字还是写字的人呢?
于是想先天不足,也许可以后天补助,于是带着相公日夜苦读。当读书仅仅成了获取功名的一种手段,夫妻之间还会有那种“赌书消得泼茶香”的快乐和幸福吗?
不知是赌气还是心有不甘,吵架之后颜氏便想到女扮男装前去考试。既然不能指望丈夫,那不如看看自己的能力,衡门之下,谁能安于这样的境况呢?
没成想,却拉开了另一端序幕,颜氏接连高中,最后竟然做了十年的官,且政绩显著。
这样的女子真真称得上是个传奇!不输于战场上的梁红玉,不下于治世的上官婉儿,更不逊于武装皇后妇好,既证明自己不仅是个饱读诗书的奇女子,更是证明了自己的才能非凡,不是死读书之人。
只可惜这样的一个女子,最终面对的却是:自己不能生育,只好给丈夫买妾延续香火。掏的是自己的银子,买的是丈夫的女人,这样想来是何等悲凉?
实在是愤愤,便对丈夫抱怨,丈夫便说面首三十人请夫人自行挑选。可能吗?真真如此,只怕颜氏也和那位有名的山阴公主一样被骂成淫妇了。
因此,对于颜氏,不禁是佩服叹息,这样一个女子,只可惜没有逢着与她相匹配的男子,不能不说是遗憾。
有的人不希望女方比自己强势,这样显得自己仿佛很没有成就感。于是男女间微妙的情感就这样发生了变化,只是从颜氏和丈夫还能笑着开玩笑来看,两人关系也还算好的,书生也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名誉是靠夫人得来的而感到耻辱。
叹了颜氏,也不禁有些惋惜那个书生,平庸也不是他的过错,最大的过错应该是平凡的他娶了不那么平凡的她吧。
也许找个粗通文墨,会勤俭持家的温柔女子对于他来讲便是最大的愿望了,然而两人过着柴米油盐的小日子,倒也其乐融融。
只是没想到,她太优秀,优秀到了让自己感到压力,让自己怎么努力也衬不上她的好,因此有些郁郁。
如果我们说假如这两个人没有遇见,没有那张薄纸为媒,也许对他们都是一桩幸事。然而呢,真是如此吗?
颜氏虽然每每有叹息自己才智得不到伸展,因而不平。只是在知道真相时候她也只是开玩笑的态度,甚至当她和丈夫吵架的时候都没有跟丈夫翻脸,这说明什么?对于这个丈夫,她的心里还是有他的位子的。
并且在说那个面首的问题上,夫妻俩也不过是当个玩笑说说,只是还是看得出颜氏的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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