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细读聊斋中的女子》
第60节作者:
胡狼拜月o 日期:2010-04-01 21:08:48
江城篇:对烛独酌胭脂虎
“从现在开始,你只许疼我一个人,要宠我,不能骗我,答应我的每一件事情都要做到,对我讲的每一句话都要真心,不许欺负我,骂我,要相信我。别人欺负我,你要在第一时间出来帮我。我开心呢,你要陪着我开心,我不开心呢,你要哄我开心。永远绝的我是最漂亮的,梦里面也要见到我,在你的心里面只有我!”
这是电影《河东狮吼》中陈季常的妻子柳月红的台词。其实不过是借了一个现代小女子的口吻来千年前那位夫人表达对一夫一妻制的希望。
很多人把江城归为《聊斋》里难得一见的泼妇,并且从明代《五杂俎》中考证出江家五姐妹是当时有名的泼妇,不过从故事来看,江城和高藩也算是郎情妾意,就像高藩说的:“天下之事,有些真是让人难以理解,我之所以惧怕她,是因为她长得漂亮。”
也许这便是所谓的又爱又怕吧,不然为何每每饱受虐待也不敢休了她?
江城聪明伶俐毋庸置疑。一者她与高藩门不当户不对,嫁进高家本来没什么指望。但她明白高家二老对儿子的溺爱程度,于是再见高藩之后便和高藩来了个手绢盟约,私定终身。
因此,即使是高家二老以一个穷教书匠不能作为亲家为由,也不能劝阻儿子娶江城的决心。
本来高母对儿子的任性无可奈何,可等到看见江城后,觉得这媳妇看起来也是明眸皓齿,秀丽可爱,于是开心地接受了这段婚事。
本以为这是个灰姑娘嫁给了王子然后生活在一起的幸福故事,没想到这蜜月期还没过完,江城的“公主病”就开始发作了。也许一开始只是小两口之间的拌拌嘴,高藩又宠着江城,便处处谦让她。
这便是新婚磨合期吧。本来夫妻俩之间谁更强势些,只是小夫妻的事,可是高家老夫妇不乐意了:我就这么个宝贝儿子,疼还还不及呢,你还舍得骂他?再者,这么个身份低下的丫头嫁到咱们家,算是她的福气了,儿子也太不会管教媳妇了。
按照江城的烈性子,自然更是愤恨不已。于是开始了对高藩的打骂生活,给丈夫个下马威。
没想到最先不能忍受的倒是公公婆婆,马上找了儿媳妇去谈话。说你怎么这么没家教呢,连妇德都不明白。江城便开始反驳抵触,想这小夫妻俩的事干你们老两口什么关系呢?于是公婆气极,便使出了杀手锏,要休了江城。
这老夫妇的处理方式也忒粗暴了,丝毫没考虑后果。想那江充为了后路都敢捏造罪名陷害戾太子,这高家两老人手段直接来个简单粗暴不合作,丝毫没有征求儿子的意见,也难怪会酿造后面的不幸了。
这样一件事,搁在别的女子身上,只怕是受不了了。更何况高家和江家本来就门第悬殊极大,江城被休,只怕是少不了街头巷尾的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然而好在江老爹身为过来人,有这劝架的经验。“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看出能让女儿再回高家的关键其实是在高藩身上,于是拉了女婿不让他走。
高藩又是个重感情的人,见到江城,看她那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自然是小夫妻和好了。当初唐明皇一气之下把杨贵妃送出宫,看到贵妃任性地送来一缕秀发,误以为贵妃要自尽,立即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赶忙接回了杨玉环。
这里的高藩莫不是如此。
只是当初的休妻是父母做出的决定,自己也没胆子开口将江城接回去,只好偷偷地住在岳父家,真真是善良又软弱。
日期:2010-04-02 13:05:10
书接上文:
于是等到父亲发现,接回了江城,又预料到后来的发展便提出了分家,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回到高家的江城却开始了她疯狂的报复。
一是当着公公婆婆的面殴打丈夫,这比凤姐拿着剑追赶贾琏到贾母面前还狠,毕竟高藩还没犯什么错。
这明摆着就是给公公婆婆脸色看。打过了骂过了,接下去居然是将高藩赶出家门,不给饭吃,还得老太太偷偷给儿子送食,这简直是对高家人的折磨与摧残。
最后呢,居然是对父母的报复——不参加劝她守妇道的亲生父母的葬礼。
曾有人说江城是否是为了和公婆作对而执意如此,因而“不知江城是否在夜深时对烛垂泪?为父亲的‘膝行而请、谢罪不遑’?”
我想依江城的火爆脾气,断然没有心机深重到这样的地步——以拒绝参加父母的葬礼来作为对公婆的报复。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因为父母劝她恪守妇道,违背了她的信仰——夫妻平等。
可以说是她任性妄为的表现,然而这样对父母的报复也未免让天下做父母亲的寒了心。也可以说是江城从小是个被宠坏了的女子,虽然是小户人家,可是父母对她的爱却未因此而受到任何影响。
过度地娇惯才使得江城对父母如此得不敬吧。
极度的高压必然导致高藩偷偷的反抗,于是高藩私下买通媒婆找妓女和自己相伴。
然而江城是何等聪明的女子,当初可以费劲心思嫁进“豪门”,那么自然是做好了和丈夫外室打架的心理准备。她果断地对媒婆进行威逼利诱,假扮成自己是丈夫喜欢的那个女子,这一招用的是瞒天过海;接着听高藩诉说衷肠,为保存“犯罪证据”而默默不语,这是以逸待劳和欲擒故纵;等时机一到,高藩发现原来是江城,自然是吓得魂不附体,高藩自然是难逃一打。
这样沉稳机敏果断,也只有江城能做到了。然而负面效果也出来了:高藩从此对她畏若虎狼。
而后来江城对姐姐说的那句“人家的丈夫,何必烦劳她痛打呢”,可以说是江城对丈夫爱到想完全占有他的病态表现。
不同于阿Q说的:“和尚摸得为何我摸不得”,江城对高藩,也许是这般心思:你是我的丈夫,我是你的妻。我爱你,你也爱我。但是我只会爱你一人,你也只能爱我一人。必须顺着我的心意,疼着我,不准寻花问柳拈花惹草。
我不会学那温柔娴淑的管夫人,等到赵孟钇鹆烁瞿涉哪钔凡疟械刈魇
“你浓我浓,忒煞情多,情多处,热如火,把一块泥,捏一个你,塑一个我。将我两个,都来打破,用水调和,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与你生同一个塌,死同一个椁。”
来表达两夫妻不应有第三人的哀情。
你是我的丈夫,但不是我的天不是我的地,离了你我能活能跳。我的世界不是完全为你而旋转。
爱我就不要和我斗嘴,因为我在家里从小受爹娘疼爱;爱我就不要去找其他女子,因为我不愿意一个人独自看烟火绚烂;爱我就不要用什么妇德来规范我,因为我不是模子下的印泥。
因此,任何人都不能伤害高藩,唯一能对他“打是亲骂是爱”的只能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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