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本很好看的历史书》
第54节

作者: 英雄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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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完颜宗弼为什么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再次出山,还是有必要简单的分析一下。完颜宗弼也就是金兀术,这是一个在中国历史上享有极高知名度的人物,也是一个比较复杂的人。按照传统观点,金兀术“乏谋而粗勇”,是一个典型的武夫形象,其实不然,金兀术本人的军事才能实在令人不敢恭维。宋金两国从开战以来一直到达成绍兴和议,宋军总体而言败多胜少,所谓的“中兴十三战功”多半是吹出来的结果,比如说韩世忠在大仪镇小胜敌军一场,就被列为中兴十三战功之首,张俊在明州打退了金军一次进攻,也被列为中兴十三战功之一,其实都名不副实。真正意义上的大捷只有五次,分别是和尚原大捷、仙人关大捷、顺昌大捷、偃城大捷、颖昌大捷,这五次大捷都是宋军在极度不利的情况下,最终以少胜多,以弱胜强,都是无可争议的胜利。这五场大捷的荣誉被三位宋军将领所瓜分,分别是吴玠、刘锜和岳飞,但失败的耻辱却由一名金将所包揽,这个人就是完颜宗弼。

  那么问题也就来了,要知道一个人打一场败仗并不难,可接连打出五场败仗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仅在这五场败仗当中,完颜宗弼就赔上了几十万条士兵的性命,恐怕就连皇帝也禁不起这么折腾,后期金主完颜亮就是因为在采石战败而被手下将领叛杀的,可完颜宗弼全然无事,尽管败仗接连不断,但地位却越来越高,后来被封为太师,领三省事,拜都元帅,独掌军政大权,最后还得以善终,所以完全可以看得出来,所谓“乏谋而粗勇”只是他的伪装,搞政治才是他的强项,虽说在军事成就上可圈可点的地方不多,但对如何保住自己的权力和地位确有独到之处,比如他在和尚原惨败一年后就能重新回到川陕战场上的领导岗位,这绝非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绍兴三年十一月,也就是饶风关之战半年后,完颜宗弼即派兵攻打和尚原,为新一轮的进攻作准备。当时宋军的防御重心已经后移了,和尚原因为离蜀地较远,给养非常困难,已不具备坚守条件,吴玠便命吴璘放弃和尚原,退守蜀口。
  绍兴四年二月,完颜宗弼与完颜撒离喝、伪齐四川招抚使刘夔,共率十万大军出宝鸡,翻山越岭、凿崖开道,直奔仙人关而来。自弃守和尚后,吴玠料知金军必将攻打仙人关,便在仙人关附近预先设立了一道防线,称作杀金坪,当时吴玠的弟弟吴璘身在阶州(甘肃省陇南市武都区),急忙派人送来书信说道:“杀金坪之地,前方散漫,必须设置第二道防线,否则难以挡住金军。”吴玠深以为然,便在设立的防线后,又筑起第二道防线,到金军逼近时,吴玠已将防线修筑完毕。

  二月二十一日,完颜宗弼与完颜撒离喝率万户、千户七十余人,马步军十余万众来到仙人关前,扎下连营四十余寨,与宋军对垒。与此同时,吴璘也从阶州经七方关(今陕西汉中北)一路转战过来,进入宋军阵地。二月二十七日,战役正式打响,金军几乎是全线出击,对宋军的杀金坪防线发起猛攻,当天两军血战三十余阵,激烈程度前所未有。期间宋军防线一度告急,统制官郭震的营寨被金军攻克,使得宋军阵脚大乱,吴玠当即将郭震斩首示众,吴璘更是以刀划地,对诸将说道:“死在此前,敢退后一步者斩!”这才勉强稳住阵脚,但仍将第一道丢失,只能退至第二道防线。

  这一天,双方血战从早至晚,各自死伤无算,由于消耗过大,次日停战一天。二十九日,金军再度发起进攻,但声势有所减弱,被宋军以神臂弓、炮石打退。等到三十日,金军却突然集中所有兵力,对宋军发起了一次最为猛烈的攻击,一共动用了洞子(一种攻城器械)数十座,云梯三百架,全部推至宋军营前,试图一举攻克宋军营寨,士兵们也都身披两层重甲,铁刃相接,前死后继,鱼贯而进。吴璘亲自登上城头,冒死指挥宋军以炮石打折洞子,用撞干折断云梯,又以神臂弓射杀金军无数。但金军仍不肯退兵,前面的士兵被射死,后面的人就踩着尸体往前冲,从早至晚,两军整整打了一百余阵,期间最危急的时候,宋军西北敌楼被金军用火点燃,发生倾斜,随时都有倒塌的危险,在后方观阵的完颜撒离喝只当已经撕开了宋军的防线,大声欢呼道:“吾得之矣!”幸亏宋军统领官姚仲拼死力战,率部将火扑灭,又用绳索将敌楼拉正,这才力保阵地不失。

  到了这天夜里,金军的攻势终于衰竭,吴玠趁机派出爱将杨政与统领官田晟率部持长刀大斧冲出营去,与金军肉搏。金军苦战一天,已无力抵挡,只得退回营寨。这一天,是金军投入兵力最多的一天,也是他们所受伤亡最为惨重的一天,据《北海集》卷8《赐川陕宣抚使司张浚诏》之记载,当日两军“鏖兵一百阵,杀死金人万户、千户并军兵莫知其数,大获胜捷。”因此,三月一日金军已无力发动攻势,但仍不肯撤军,结果在晚间遭到宋军劫营,金军前寨被宋军攻破,死伤大批士兵,另有大批兵甲军械被宋军夺走。

  金军这一次出兵,怀有必胜的信心,“自元帅以下,皆携孥来”,也就是出兵的时候带着老婆孩子,只等攻克仙人关就挥军入蜀安家落户,所以尽管仗打成这样,却仍旧不肯撤军,还想另寻机会再战,可是在三月二日夜里,吴玠再一次出兵劫营,而且这次用兵非常巧妙,接连派出五将分更劫营,对金军大营实施不间断地打击,当晚两军激战数十阵,最终完颜宗弼和完颜撒离喝的大寨被宋军攻克,致使金军各寨首尾不能相顾,无论如何也不能驻军下去了,只好仓促逃走,途中又遭宋军轮番追杀,死伤不可数计。

  仙人关之战是宋军继和尚原之战后所获的又一场重大胜利,其交战的激烈程度甚至还要在和尚原大战之上,整个战役历时六天,期间只有一天停战,其余五天基本上都处在一种不间断地连续交战状态之中,而且每一天的最后胜利都被宋军夺得。在这五天激战当中,头两天的战争主动权掌握在金军手里,宋军基本上处于守势,到二月三十日这一天,金军的攻势达到了巅峰,恶战进入了白热化状态,但最终宋军还是成功地守住了防线,金军的力量也在这一天出现了衰竭。其后两日,战场主动权被宋军夺回,在经过接连两日的夜间劫营之后,宋军终于成功地攻破了金军大寨,金军被逼无奈,只得撤军。

  仙人关之战是一场具有决定意义的大战,从绍兴元年金国将战线西移,到绍兴四年三月仙人关大战结束,西北战场一直是宋金两国的主战场,甚至是唯一的战场。在这场以争夺长江上游控制权为核心的大战当中,最初由于张浚的错误指挥,导致宋军在富平之战中一败涂地,陕西五路精兵被打得溃不成军,川陕五年积累的财富也全部落入金军之手,整个战场形势岌岌可危,幸亏以吴玠为代表的西北将领们,在这个关系到国家存亡的危难关头,不畏强敌、敢打敢拼,接连在和尚原、饶风关、仙人关战场上给金军造成了重大打击,并取得了两场出人意料的辉煌胜利,最终彻底粉碎了金军攻取长江上游、东西夹击南宋朝廷的计划。

  仙人关之战,也是吴玠一生事业的顶点。此战过后,吴玠被升为定国军节度使、川陕宣抚副使,赵构还亲笔写信以示祝贺称:“朕恨关山阻远,不得抚卿之背也!”在此之前,川陕宣抚处置使张浚已被免职,朝廷并没有马上另派大臣接任,所以吴玠在受封宣抚处置副使之后,就成了川陕战场上最有实权的人物了,从此开启了一个吴家军世镇西陲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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