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4-22　11:50:54

　　第十一章 秦桧归来——一代巨奸养成记
　　第一节 秦桧其人
　　南宋在绍兴四年（1134年）这一年当中，先后取得了西部川陕战场、中部京西战场和东部江淮战场上的三场重大胜利，而第二年夏季，岳飞又剿灭了盘踞在洞庭湖地区的杨幺农民军，一举除去了南宋朝廷的心腹大患。至此，南宋政权已彻底稳固下来，国势出现了空前的好转。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当年从楚州战场上逃回来的钦宗朝御史中丞秦桧又开始蠢蠢欲动，并跑步进入了南宋的权力中枢，最终给南宋初年的政治格局造成了极为深远和恶劣的影响。

　　秦桧，字会之，江宁（今江苏南京）人氏。秦桧的父亲秦敏学，为正牌进士出身，曾多次担任过县令级的官职，一向以为官清廉而著称。秦桧早年的家境并不好，在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也没有能够给他留下多少家产，秦桧因此衣食无着，只好去投靠舅父王本，在很长时间内都处在一种寄人篱下的窘境之中。年纪稍大一点后，秦桧开始给人教书，当起了一名民办教师，但收入似乎并不理想，秦桧对此也非常无奈，曾专门赋诗写道：“若得水田三百亩，这番不做猢狲王。”

　　宋徽宗政和五年（1115年），秦桧迎来了命运中的第一个转折点，因为他在这一年中金榜提名，考中了进士，从此一步跨入龙门，开始了自己漫长的政治生涯。秦桧为官初期，尚能以自己的父亲为榜样，对自己高标准、严要求，从不贪赃枉法和徇私舞弊，也不曾为升官而巴结上司，所以官声非常不错，可是升官并不算快。秦桧中进士后即被补为密州教授，可直到北宋灭亡的前一年还只是个太学正，从从九品的密州教授进步到正九品的太学正，秦桧整整用了十一年的时间，显然算不上仕途顺利。

　　靖康元年（1126年），秦桧又一次迎来了命运的重大转折，因为这一年金国铁骑由北向南，滚滚而来，并一举攻到汴京，向北宋朝廷提出了割让三镇（太原、中山、河间）无理要求。在这个关系到国家民族生死存亡的重大考验面前，秦桧还是表现出一个爱国知识分子应有的气节，激烈上书反对将三镇割让给金国，并提出了四点建议：第一，金人贪得无厌，割让三镇也不能满足他们的胃口，至多只能割燕京一路（当时燕京路已全部落入金军之手）；第二，金人狡诈，不能寄希望同他们讲和，所以守御之事绝不能放松；第三，谈和之事要召集百官详议，并选出堪当重任之人与金国交涉；第四，百官商议之时，绝不可让金国使者旁听。通过以上四点完全不难看出，当时的秦桧是一个非常强硬的主战派，其后宋钦宗将张邦昌任命为河北割地使，并任命秦桧为属官，叫他帮助张邦昌处理割地事宜，但秦桧连上三道表章辞去了这一职务，再次表明了自己的强硬立场。

　　秦桧上书时，身份为正九品的太学正，因为人微言轻，所以并没有对朝廷的决策造成影响，可是他鲜明的抗金态度还是引起了宋钦宗的注意，在其后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内，秦桧就已直线蹿升为御史中丞，成为了钦宗朝内言官之首，开始全面主持纪律监察工作，政治地位已大幅攀升。
　　不过秦桧刚当上御史中丞不久，金军就攻破了汴京，北宋王朝也迎来了它最为悲惨的时刻。所谓疾风知劲草、烈火现真金，越是危难时刻，越容易暴露出人性的本质。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值此生死存亡之际，历史留给秦桧的镜头仍然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忠臣形象。汴京失守后，徽、钦二宗被掠至金营，金国有意废除赵氏而立张邦昌为帝，消息传来后，秦桧立即表示激烈反对，并写了一篇议状大骂张邦昌，对其进行竭力抨击，指责张邦昌在徽宗朝中，一贯附会权奸，充当他们的走狗帮凶，做了很多误国殃民的事情，天下人都视其为仇敌，并指出金国如果将他册封为皇帝，等军队撤走之后，天下人一定会群起反对，无辜百姓将再次受到战乱之苦，所以只有立赵氏子孙为帝，才是两国百姓之福。当时金军已经全面控制了汴京的局势，所以可以说秦桧冒着生命危险发出的这番见解，到这个时候，秦桧都是以一个忠臣的形象出现在世人面前的，如果他在这个时候死掉的话，历史将会给他很高的评价，可惜他偏偏活了下去，并随之迎来了命运中的第三次重大转折。

　　靖康二年三月，金军开始撤军，秦桧因不肯同金军合作也被押解北上，和他同时被掠走的大臣还有张叔夜、孙傅、陈过庭等人，张叔夜刚到边境就绝食而死，孙傅、陈过庭等人到北方后也都始终抗节不屈，唯独秦桧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建炎二年（1128年），宋徽宗在得知赵构即位的消息之后，自以为有了与金国讨价还价的资本，于是便命秦桧给金国的左副元帅完颜宗翰写了一封信，表示自己愿派人通知儿子向金国称臣，“使子子孙孙永奉职贡”。

　　宋徽宗的这封信，其实就是一张卖身契，而且不但自卖自身，甚至就连子子孙孙也都一同出卖，如果按照秦桧以前的作风，显然是不会为他起草的，谁知在经过一年多的被俘生涯后，秦桧已在精神上全面崩溃，不但心甘情愿地为宋徽宗起草这封卖国求荣的书信，还趁机在信中对金国摇尾乞怜，鼓吹金国侵略宋朝的正义性，并首次提出了“南人归南、北人归北”的无耻观点。完颜宗翰对秦桧的这种转变非常赞赏，不但对他大加赏赐，还把他引荐给了金太宗吴乞买，吴乞买竟然也对秦桧十分赏识，又把赐给了从弟完颜昌。完颜昌见秦桧能得到吴乞买和完颜宗翰的赏识，知道他绝非等闲之辈，就把他留在军中担任幕僚，秦桧也就是从这时起，正式充当起金人的走狗。从此他的身份也从金人的阶下囚变为了座上客，而且还很受重视，完颜宗弼也曾经专门宴请过他，陪酒的都是金朝的显贵和他们的姬妾，显见秦桧当时在金国的地位不低。

　　建炎四年，秦桧随完颜昌围攻楚州，因守军英勇抵抗，使得金军久攻不下，完颜昌便命秦桧写了一封劝降信，妄想让楚州军民开城投降。然而楚州军民在守将赵立的带领下，早已置生死与度外，一口拒绝了金军的劝降。城破当日，守军“抑痛扶伤巷战，虽妇人女子亦挽贼俱溺于水”，用鲜血和生命为这场异常壮烈的保卫战写下了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就在此战结束后的第三天，秦桧却带着自己的老婆、家奴以及大量财宝从楚州乘小船来到了位于涟水军（今江苏省涟水县）的丁禩水寨。

　　秦桧刚到涟水军界时，即被水寨巡逻的士兵抓获，士兵们只当他是金军的奸细，当场就要把他杀掉。秦桧急忙大喊道：“我是前朝的御史中丞秦桧，你们不能杀我。”这些都是底层士兵，谁也没听过秦桧的名字，没人肯信，秦桧只好又说道：“找一个做过官的人来，他肯定知道我是谁。”当时这里正好有个叫王安道的小官，大家就招呼他过来辨认，其实王安道也没听过秦桧的名字，可是这个人的虚荣心还是很强，生怕自己如果说没听过前朝御史中丞的名字会被人耻笑，于是便假装认识他，士兵们这才放了秦桧，并把他送往水寨与丁禩相见，丁禩作为一名将领，自然对秦桧的身份有所了解，于是便将他安顿下来，并派遣船只，将秦桧经海路送往临安，秦桧就这么回到了朝中。

　　秦桧之所以能够回国，显然是完颜昌私纵的结果，但秦桧当然不肯承认，便开始大造谎言，时而说自己是从燕京经两千八百里的长途跋涉才逃回来的，时而又说是自己的岳父王仲山在济南有产业，因为看自己可怜，便不惜重金把他们夫妇赎回来的，总之是一会儿一变，说得驴唇不对马嘴。直到后期秦桧地位彻底稳固之后，开始自撰《北征纪实》，终于为自己编造的谎言定下了最终的版本，称他是趁完颜昌围攻楚州时精神溜号，趁机杀掉“监己者”而逃回来的，这是最后一稿，之后就再也不改了。

　　对于秦桧编造的这些谎言，大多数人都不肯相信，因为当年被金军一起掠走的大臣还有很多，人家都回不来，秦桧又凭什么能逃得回来？比如向子忞就曾一针见血地指出：“与桧同时被执军前，鲜有生者。独桧数年之后，尽室航海以归，非大奸能如是乎！”但也有人被秦桧曾经的那些爱国表现而蒙蔽，认为他不会出问题，比如说当时的宰相范宗尹就力保秦桧的忠贞，并极力向赵构举荐。当然，不管人们怎么看待秦桧都无所谓，关键还是要看赵构的态度，因为只有赵构才享有对秦桧的最终裁定权，其他人也就是跟着瞎参谋，而赵构又是抱着怎样的态度呢？

　　建炎四年十一月七日，秦桧入宫觐见赵构，见面就开始大肆鼓吹胜利无望论，宣称如果想天下无事，就只能与金军讲和，实行南北分治。这套理论本来荒谬至极，谁知却深深打动了赵构那颗脆弱的心，赵构听完之后兴奋异常，一再夸秦桧忠朴过人，又说秦桧这次回来，不但使他得知了父兄及母后的消息，更使他“得一佳士”，以至于欢喜的夜不能寐。于是立即将秦桧封为礼部尚书，不久又将他擢升为参知政事，也就是副宰相。

　　关于赵构是否真就是相信了秦桧的鬼话，笔者对此深表怀疑，因为赵构为人虽然胆小懦弱，但并不愚蠢，甚至还可以说是十分精明，秦桧回国的经历这么诡异，赵构难道会不起疑心？况且即便他不能将秦桧认定为金国的奸细，也绝对不会对这种身份可疑的人授予要职，显然他是另有所图，至于图的是什么，当然不用多说，赵构自登基之后就一心想向金国乞和，但始终没有能够如愿，而秦桧的归来正好为他带来了一个新的契机，所以他对的秦桧重用有加也就不难理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