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风流——杜月笙岂止是一个传说》
第7节

作者: 小杜城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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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吃讲茶”,也叫“斩人头”,意指江湖上发生争执的双方事先约定在某茶楼备下茶或酒,请双方公认的、具有实力和威望的人士居中调停。如果谈判成功,便当场请调停人将红、绿两种茶混在碗中,双方各持茶碗一饮而尽,然后碰杯喝酒,以示了结;若谈判不成,则“吃讲茶”失败,调停者退出,双方约好地方,以刀枪论是非,甚至有性子急的当场便开干,总之要拼个你死我活。结果肯定是战败者让出地盘或财产,赢家通吃。黄金荣的“聚宝茶楼”,自然是“讲茶”圣地,所以他真的很忙。

  不过下午就不忙了,例行公事是和几个老赌友玩牌赌博。法租界的大赌场都以他为靠山,定期交保护费,只是黄金荣赌技平平,偏偏爱钱如命,所以只在家里赌,赌得很小,可以算小赌怡情。晚上吃完饭更逍遥,不是去自己开的戏院看戏,就是到自己开的浴室泡澡堂子——演艺圈和洗浴中心里面都有哪些勾当,想来大家比我清楚,不必细说。

  但你也不能说黄金荣每天除了吃喝就是泡妞,那岂不成了爱写日记的那位韩局长?黄金荣的敬业在于,吃喝玩乐归吃喝玩乐,但任何时候只要有重要的事情,即使在床上,不管是自己的床还是别人的床,他都允许手下前来报告,并现场办公,往往谈笑间就能把事情摆平。
  一旦法国人叫黄金荣去巡捕房,一定是有重大事情需要他处理。有一度法租界烟土劫案多发,导致黑道间火并激增,治安很坏,烟土商损失尤其惨重。法租界是禁烟的,这一点在规章制度上写的明明白白。可惜只是纸上禁,大多数时候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丨毒丨品暴利,贩卖鸦片自然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上海滩的地痞流氓,眼看着那些做鸦片生意的“土商” 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大秤分金银,仇富之心油然而生,进而展开均贫富运动,一个字:抢!

  “抢土”大致有三种套路:“挠钩”、“套箱”、“硬爬”。 “挠钩”是水上行劫,技术上讲应该归类于今天的海军陆战队。远洋轮船将鸦片烟土运抵上海后,土商为逃避关卡查禁,往往秘密卸货:黄浦江涨潮时分,将烟土一包包抛入水中,借潮水之力,将之冲到江边,自有同伙捞取。抢土者不过是守株待兔,等烟土一到,用挠钩捞上就跑,强行分一杯羹走。

  “套箱”属于陆战。那时做烟土生意的商栈,大多秘密设于新开河民国路一带(现新开河南路人民路一带)。商栈运烟土,一般用煤油箱装,抢土者便赶着马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用预先准备好的木匣,套上煤油箱,搬上马车扬长而去,潇洒之极。
  “硬爬”更等而下之,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简单的拦路抢劫,极为血腥。虽然效率不如前两种,但因为门槛低,故从业者最多。
  大家都来抢,如此一来,流血事件不断,土商损失巨大。苦于鸦片生意毕竟见不得阳光,土商只能行贿租界头目,请他们想办法。法国人搞浪漫有一套,干实事不行,责任便落到了黄金荣头上。
  黄金荣本身既做鸦片生意,又干抢土勾当,两方面人头都很熟,当即找来各方头面人物协商,最后是众土商拿出一部分利润作为保护费,换得流氓帮派不再抢劫,事情才算了结。
  表面上法租界是平静多了,事实上鸦片生意却更加的如火如荼。法国人不管这些,要的就是表面的好看,所以感于黄金荣的忠诚能干,破天荒提拔他为以往只有法国人才能担任的督察长。
  黄金荣水涨船高,黄公馆自然更加热闹起来,真正是车如流水马如龙,这一下公馆里的人手就显得有些紧张,当家人林桂生便托人给介绍几个佣人,不知怎么也托到了黄振亿。
  于是,命运就这么给杜月笙打开了一扇大门。

日期:2010-10-19 20:31:28

  一.2.02.
  杜月笙初入黄公馆,就好像刘姥姥进入大观园,什么都新鲜,什么都茫然。
  他被安排住在后门附近的与灶披间相连的一间小房间里,享受佣人的待遇,主要工作是打杂。与他同住一屋的是以前在一起混过的马祥生,小马住在这里完全是为了工作方便——他不干佣人的活,而是掌管后门,配合运送鸦片,地位之高,令杜月笙羡慕不已。
  杜月笙对目前的境遇有着清醒的认识:自己就像一个毕业三年始终无法就业、机缘巧合终于找到了一个在中石化打扫厕所工作的博士生,虽然工作性质说起来不尽如人意,但总算一只脚踏进了圈子,前面展现的,是无限的可能。
  所以杜月笙收拾起了过往的种种不良习惯,吃喝嫖赌样样绝缘,处处小心,事事勤勉,费尽心机揣摩所有人、尤其是黄金荣及其周围重要人物的性格脾气、生活习惯,想方设法投其所好,很快就赢得了黄公馆内上上下下的好感,也为自己赢得了一个不是机会的机会。

  一次老板娘林桂生得了一场大病,久治不愈,请来的大夫无计可施,最后出了个主意:挑选年轻力壮的未婚男子前往看护,取其阳气,驱逐妖孽。这本是无良庸医的信口雌黄,林桂生也是病急乱投医,首肯了此种忽悠疗法。杜月笙身体瘦弱,本没有入选的可能,但因其“德艺双馨”有口皆碑,而且确实未婚,竟被选中了。
  杜月笙早知道林桂生在黄公馆的分量,因此对她的服侍真可谓殷勤备至。黄公馆里的佣人,活动范围基本局限在公馆内,接触面窄,没多少社会经验,人也相对单纯。杜月笙则是社会上打滚过来的,阅人无数,心思活络,尤其是天生的一副热心肠,这就把所有人都比了下去。别人照顾林桂生,只限于有活就干,剩下时间枯坐一旁,能陪着聊几句天的都少;杜月笙则不同,他不仅找活干,一刻不让自己闲着,而且善于察言观色,想老板娘之所想,急老板娘之所急,把林桂生想得到想不到的事情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不说,还能陪着聊天。杜月笙口才不好,所以说的少听的多,但听得认真、听得有激情。这是歪打正着——对女人来说,这样的男人就好比抓得着耗子的猫,不管是黑猫白猫反正他就是好猫!

  好猫杜月笙有着好运气,没多久林桂生的病真就好了。看着骨立形销的这个小伙子,老板娘内心充满了感激和怜惜,她决定提携这个诚实做人踏实做事的小朋友,时不时直接交待一些事情给他做,杜月笙不负厚望,总是完成得有条不紊。这样互动了不久,杜月笙便成了林桂生的心腹,就连她背着黄金荣在外面用私房钱放债的事情都交给这个年轻人去料理。这时的杜月笙,虽然依然称林桂生“老板娘”,但两人的关系已经有点情同姐弟了。

  一天晚上,林桂生正在给杜月笙交代事情,突然有人来报,黄公馆的一笔常规烟土生意,货已到码头,不料派去接货的李阿大见财起意,带着一大麻袋货私逃了。
  林桂生怒发冲冠,立即又有点泄气。这天晚上正好黄金荣带着黄公馆所有的保镖打手办事去了,自己毕竟是个女流之辈,像这种刀头舔血的营生,还真是没把握。但要说真让这家伙把货拐跑掉,黄公馆绝对丢不起这个人。
  老板娘急火攻心,佣人们六神无主,这时杜月笙开口了:“老板娘,我去跑一趟试试?”
  林桂生看杜月笙那副羸弱的身躯哪里像干这等大事的样子?可实在是蜀中无大将,只好递给他一只手枪,问了句:“要不要派几个人跟你去?”
  “来不及了。”杜月笙接过枪转身就走,上了一辆在黄公馆门口“趴活儿”的黄包车,跟车夫说一句“快走!”然后才来得及思考判断。

  他脑筋转得很快,迅速得出了结论:孤身一人带着一大麻袋烟土,随时有被抢甚至被杀的危险,所以李阿大绝不敢走远,只能就近找个藏身之处。另外他不会傻得跑回法租界,但是上海县城一到夜晚四门紧闭,他也进不去,那么就只能跑英租界去躲着。
  想到这里,杜月笙一声令下:“往洋泾浜那边跑!再快一点!”
  洋泾浜是法租界和英租界的交界处,一道小河沟,浜南是英租界,浜北是法租界。杜月笙算准了李阿大一定在那个方向。
  天遂人愿。杜月笙躬身坐在黄包车上,猫着腰,像猎人搜寻猎物一般,目不转睛的盯着街上已然稀少的行人和车辆,果然就发现了目标。
  他看见一辆黄包车正向一个胡同拐去,车夫拉得很卖力,车却移动得很慢,而且歪歪扭扭的,像喝醉酒了一样——李阿大是个将近两百斤的胖子,再加上一百多斤的一麻袋烟土,那车能跑得起来才是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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