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氏道:“楚国不是将军久留之地。将军想要报复父兄的仇怨,只能远走异国他乡。忍下心头恨,待到他朝,雪复深仇。”
“多亏良人提醒,不然伍员今日险些做下错事。”伍子胥不胜感激。
贾氏将伍子胥随身衣物打成一个包裹,连同宝剑一起,递在他手里,说道:“将军,趁天色未明,正好及早赶路。天亮再走只怕就迟了。”
伍子胥将宝剑系在腰间,左手提着包裹,右手携起贾氏:“好!我们现在就走!”
贾氏凄然笑道:“将军虽然有盖世的武功,独自逃生,也非易事,婢子无知女流,不会武艺,只能拖累将军。将军快走吧,不必挂念。”
伍子胥怒道:“你我夫妻一场,怎能事到临头,将你丢下,这话怎么说的!我平生从未遇过敌手,岂会连自己的良人都不能保全?”
贾氏道:“将军勇武无敌,举世皆知,但投奔异国,远路迢迢,辛苦奔波,婢子不能受奔波之苦,还望将军体谅。”
伍子胥黯然叹息:“我今避祸远走,留下你,只会连累你遭受罪愆啊。此地绝不可留!”
贾氏见他犹豫迟疑,不肯即行,知道是为了挂念自己的缘故,当下说道:“将军身负父兄冤枉,岂有不思报复,一意担心惦念妇人的道理?你及早登程,勿需掂念婢子!”
说话时,衣裳已透出殷殷血迹!
伍子胥惨然心痛,叫道:“良人!”
原来贾氏竟早已将一柄短剑隐在衣内,说话时,已经以利刃自戕。
伍子胥武艺高强,本可察觉,但他正值危难之际,夫妻分离之时,心乱如麻。全然没有料到贾氏竟会自杀,以绝他思念之苦,更没有料到她将短剑藏在衣内。待到惊觉之时,鲜血已经迸溅出来。
伍子胥心中伤痛,流泪道:“你……何苦如此?”
贾氏命在垂危,呼吸极为急促,脸上痛苦抽搐,显然是剧烈疼痛所致。她虽疼得厉害,却仍是强做欢颜,露出温柔笑容。
伍子胥心痛更甚,抱着妻子的身子,放声大哭。他哭了一阵,发觉妻子渐渐瘫软下来,探她鼻息,已经气绝身亡。生平与妻子共处时的种种情景一齐涌上心头,—桩桩温馨情事于今记起犹觉甜蜜,然而往事未忘,玉人已殒,越思越想越觉伤心、悲痛,热泪奔涌而下,落在贾氏尸身上,打湿了一大片。
他哭了一会,才想起总不能让妻子尸体暴露在外,便将尸体抱入后园,在一株花树下掘了个坑,把尸体放入坑里。他见短剑深入身体,不忍拔出,呆呆的望着贾氏的脸,瞧了半晌,这才捧土掩上。又痛哭了一场,才缓缓站起身来,擦干脸上泪水。他尽情痛哭之后,神思已渐清醒,想起妻子临终前嘱咐要及早登程,望望天际,星隐月残,眼看即将天亮,当下不敢怠慢,换上一袭素色衣袍,取下壁上挂的弯弓,斜挎在肩头,背插九节铜鞭,骑上梨花马。考虑到此去沿途之上必然有重重险阻,他多携羽箭,腰间两袋,马上六袋,共携八袋羽箭,放策一骑,出城父向东飞驰而去。
伍子胥行到中途,暗自思量手下一干部属俱都忠心为己,此番远走异国,却未曾告知他们,未免失之鲁莽。心下想着,不觉拨转马头,向来路奔去。这样行出十多里地,忽然停住,心中暗想:父兄被囚郢都,妻子自戮丧命,伍氏一门如今只剩下妇孺老小,能报得深仇的唯有我一人,以后行事该当处处小心谨慎,一步走错,失掉性命事小,可叹伍氏的冤屈再无人替己伸张。他这样想来,便觉大可不必返回城父。来回往返,耽搁时日不提,倘使城父中暗藏有郢都的密探,探得自己逃亡的消息,预先报给楚王得知,那可当真是大大的不妙了。他心意已定,再无犹豫,打马向东飞驰。
日期:2012-01-29 22:44:48
15
当武城黑率领众多军士来到的时候,伍子胥已去远,只剩下一座空院落。武城黑犹不甘心,命令属下四处搜查,官兵凶恶似虎,直搅得家家不宁,人人不安,仍是一无所获。
肩负重任,武城黑不敢有丝毫泄怠,运用平生的智慧努力思索:伍氏父子因涉嫌太子谋反一案获罪,如今太子已逃往宋国,伍子胥会不会追随太子,也去了宋国?
武城黑急忙赶至北门,仔细盘问把守城门的军士,可曾放伍子胥出城?守城的军士异口同声回答:不曾看见伍子胥出此门。武城黑犹豫之际,忽见军士飞奔而来,禀告说:“夜晚曾见伍子胥单人独骑出东门而去。”
武城黑闻言,暗吸一口冷气。出城父往东,再沿江而下,便是吴国。吴楚世代结仇,征战连绵不断,近年来势力不断增强,隐然几与楚国分庭抗礼,伍子胥此去若到达吴国,以他的才能,再借助吴国的兵力,反扑回来之时,只怕楚国连宗庙都将被毁掉!
武城黑忙令属下军士向东疾追不舍,一直追到旷野才赶上伍子胥。
武城黑站在车上,高声喊道:“伍将军!”
伍子胥回头见武城黑率领军士追赶上来,知道无法走脱,于是勒马立在当地,马上拱手,说道:“马上不便施礼,武城大夫莫怪。”
“好说,好说。我往城父探望将军,将军何故不辞而别?累得我好一阵急赶。”
武城黑嘴里说着话,却不下车过去与伍子胥相见,两人言语间讲得客气,但双方对峙,空气里已弥漫出杀气。
伍子胥道:“大夫可是奉了楚王之令,前来捉拿我?”
武城黑自觉尴尬,强笑道:“将军说那里话?大王想请将军同回郢都参议要事,怎会捉拿将军?”
伍子胥冷笑道:“请我伍员回郢都议事,可犯不着大夫带领这许多人来。”
武城黑脸色一变,又听伍子胥接着说道:“熊居生性残忍,连杀三位兄长,亲生骨血——太子建都不肯放过,我们这些臣子,怎敢奢望他宽容放过。我伍氏一门遭奸人陷害,早知道他不会放过。大夫若不杀伍员,只怕也难辞其咎,不必客气,还是及早动手吧!”
武城黑道:“诚如将军所言,大王之命,武城黑不敢违抗,说不得要得罪了。”
伍子胥道:“既为敌对,难免一场厮杀,剑戟无情,伍员要得罪了!”
说罢,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羽箭,搭在弓上,手中弓弦一松,箭去如飞,射向侍立于武城黑身侧的车右。
伍子胥声名威震列国,车右来不及闪躲,只吓得面如死灰,怔了半晌,才发现自己安然如故,并没有受伤,惊骇之余,左右四顾,不明白伍子胥为何竟射偏了。
武城黑脸已惨白。他看得明白,伍子胥一箭射出,正中车右手中握着的长戟,长戟分出小枝,那支箭,端端正正射中长戟横出的小枝。
武城黑惊骇得肝胆俱碎,只见伍子胥又从箭囊中抽出利箭,搭在弓上,那箭头正瞄准着他。武城黑吓得全无人色,“扑通”跪倒,哀声求饶:“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伍子胥冷冷道:“我本该杀了你,但念在你我素无仇怨,我今日且饶你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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