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无极接着说:“他是吹竽乐师,当年曾在异国相见,何意今日重逢?”
鄢将师听费无极解释,但看东郭先生虽然低垂着头,不发一言,但气度不凡,猜测并非寻常乐师。
费无极笑道:“东郭先生,既在中原上国任宫廷乐师,怎么想起来到这蛮夷之地啊?”
东郭先生低声答:“大夫不知,臣已不再是宫廷乐师了。”
费无极随口道:“哦,这是怎么说的?”
东郭先生抬起头。
这一瞬,鄢将师被他凶狠的目光所惊骇,几乎要跳起来拔剑相向,思量东郭先生是费无极故人,才坐在席上,安然不动。手已不动声色地扶上腰间佩剑。
东郭先生凶狠的目光一瞬间又消失了,低下头,再次将整张脸藏进风兜帽里。他低沉着声音,说道:“国君崩逝,新君即位,百般挑剔,臣无以安身。”
费无极脸上露出残忍的笑意:“是你吹竽的技艺不够,以前的国君好心容忍你,现在混不下去了吧。”
东郭先生悠悠笑道:“诚如大夫所言。”
费无极侧过脸,向鄢将师说:“你我且听听这位宫廷乐师的技艺如何,机会难逢啊。”
鄢将师曾在楚王宫听过楚国的宫廷乐师演奏,倒从没听过中原诸夏的宫廷乐,费无极提议,他便连连附和,手却不肯离开腰间的佩剑。
日期:2012-02-05 00:15:00
21
费无极命人奉上竽,东郭先生毫不推辞,接了竽,席地坐下。鄢将师难得欣赏到中原上国的宫廷乐,又见东郭先生举止高雅不凡,更添期待。
只见东郭先生手按簧管,轻轻吹奏起来,一缕怪音发出,尖锐刺耳。费无极无奈摇头,用手掩起双耳,说道:“先生,先生!停!先停下!”
东郭先生放下竽,仍低着头,不愿被人看到他的容颜。
鄢将师只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中原上国的宫廷乐师?
费无极笑道:“你这样的宫廷乐师,真是难得啊。”
东郭先生全无羞惭:“大夫过奖!”
鄢将师正喝酒,听到二人对答,一口酒喷出来,淋在席上。
费无极看看鄢将师,笑道:“看来你无缘欣赏中国上国的雅乐啊。”
鄢将师看着东郭先生,不知道他是何方怪物。
费无极站起来,携起鄢将师的手:“你且先回府,我接着欣赏先生的乐技。”
鄢将师赶忙告辞离去。
费无极将他送出府门,转回身来,吩咐门人,闭门谢客。他走上堂,让左右侍者全都退下。
堂上,只剩下费无极和东郭先生两人。东郭先生这时才取下风兜帽,抬起头来。明亮的烛光映射下,只见他面容俊雅,气度高华,一双眼眸闪亮如电。
费无极大大咧咧坐在重席上,微笑道:“东郭——东国,王孙,真好兴致,扮成乐师,前来取笑。”
王孙东国在费无极对面坐下:“东国何敢在大夫面前取笑?东国此来,有事与大夫相商。为免世人猜忌,才扮成乐师,还望大夫见谅。”
费无极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王孙是中原上国的公室贵族,我只是蛮夷之国的一个臣子,王孙何出此言?”
王孙东国站起身,走到费无极面前,恭身跪下:“大夫!东国的生死系于大夫一念,还望大夫援手相救!”
费无极大吃一惊:“王孙的生死?……谁人敢威胁王孙?”
王孙东国不答,只是连连叩首。
费无极忙伸手搀扶王孙东国起身,王孙东国执意不起,说道:“大夫不救东国,东国命不久长,与其不明不白而死,不如死在大夫面前。”
费无极道:“谁敢加害王孙?王孙请起!”
王孙东国道:“大夫相救东国,东国才敢起身。不然,请死于此地。”
费无极面露愠色:“你左右不肯说事情缘由?我如何能相救与你?”
王孙东国道:“只是大夫不肯。但凡大夫肯相救东国,世上岂有大夫做不到的事情?”
费无极受他这一捧,心中不免得意,又知他出言相激,越发激起好胜心来。说道:“你既这样信得过我费无极。就说说是什么事。”
王孙东国知道他应允,忙叩头道:“大夫这是答应了。”
费无极不再搀扶,放开手,坐回席上,傲然道:“我费无极几时反悔过?”
王孙东国满心欢喜,站起身来。
费无极用手轻轻抚拭镂空银香熏,漫不经心地问:“你这么鬼鬼祟祟前来,又跪地不起,是要我帮你作什么事?”
王孙东国道:“自从平侯去世后,蔡侯朱咄咄相逼,东国屡屡退避,眼看难以自保,不得己,只得向大夫求救。”
费无极抚须道:“这是蔡国的事情,我是楚国人,怎么好介入?”
王孙东国道:“蔡国奉楚国为宗主国,时时小心侍奉,以大夫的威势,一言既出,蔡国上下无不敬服依从。”
费无极道:“你们自家亲人的家务事,我一个外人,怎么能插手?”
王孙东国道:“对别人来说是外人,大夫是何等人?岂可说是外人?”
费无极点头道:“依王孙之见,我怎么作,能救得王孙脱险?”
王孙东国眼里凶光闪动:“斩草除根,才能免除祸患。诛杀蔡侯朱,才能免却祸患。”
费无极不悦,拂袖而起:“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我难道是杀人凶手?我究意作了什么,让你这样看待我?”
王孙东国道:“如果大夫能达成东国的愿望,东国将倾蔡国举国之力,为大夫效力。蔡国倾国的财富,都将任大夫随意择取。”
费无极撇撇嘴:“我是这样贪财的人吗?”
王孙东国有些泄气:“大夫真的见死不救了?”他眼里放出疯狂的亮光:“不是我一心要杀蔡侯朱,我和他誓难两存,我不杀他,他必然杀我!”
日期:2012-03-17 20:01:46
22
烛光映照下,王孙东国俊雅的面容充满杀气,目光灼灼,放出野兽噬人般凶光。
费无极轻轻叹了口气:“怨怨相报,何时了啊。”
王孙东国与蔡侯朱的仇怨,由来已久,更和楚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说起来,这两人本来是亲人,同出于一脉,王孙东国是蔡景侯的曾孙,蔡侯朱是蔡景侯的孙子。
二十二年前,蔡灵侯杀死蔡景侯,弑父夺位,楚灵王诱杀蔡灵侯,灭亡蔡国,封自己的弟弟公子弃疾为蔡公。后来公子弃疾杀死三位兄长,即楚王位,封赏功臣,抚慰民众,敦睦诸侯。种种举措中,就包括为被灭亡的蔡国复国,立蔡景侯最小的儿子姬庐为蔡侯。蔡侯庐即位后诛杀蔡灵侯的太子友。而太子友正是王孙东国的父亲,蔡侯朱则是蔡侯庐的儿子,去年蔡侯庐去世,姬朱即位。
于王孙东国而言,既有杀父之仇,更有夺位之恨。本来王孙东国是蔡国嫡传子嗣,应当继承侯爵,统治蔡国,如今只能眼看着蔡侯朱发号施令,每每思想起来,痛恨入骨,苦于弱小无援,才冒险到楚国来请求费无极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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