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世家.晋国的外来户—追寻二千年前的文明与暴力,真相与人性》
第17节作者:
非洲小童 不难发现,孟子的“井”字格也好,“圭”字格也好,都是平均地权的意思。孟子所代表的儒家又坚信,人类之间(包括王公贵族之间)的纷争、冲突源于分配不均,而非贫穷,正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因此孟子引进平均主义设计田制,是为均田制,井田制、圭田制则是均田制的具体形式而已,以争取实现一个先天就整齐有序、稳定和谐、没有贫富差距的、带着浓厚儒家色彩的理想国。
为了防范出现后天性的贫富不均,孟子又设计了一个对应的税赋制度,第一,采取轻税赋率即“什一税”。第二,采用助耕法(助役法),而不是直接征服实物或者货币。具体做法就是每到农忙时节,九家先为一家干活。孟子为了证明自己言之有据,不是胡说八道,又引用《诗经.大田》的话,“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强调在周朝的时候,贵族们就是这么做的。(注2。)
基于人性是自私的,人的差异也是客观存在的,加之人类社会一直崇尚弱肉强食的丛林规则,或许可以认为孟子所谓的井田制至多是一个设想或者理想,实际上并不存在。不妨从周民族的发展轨迹、晋国从小国变成一个次国的过程,来分析春秋之世的特权阶层如何分配土地。
春秋之世的特权阶层,包括周天子、诸侯、卿大夫三级封建领主,其中,周天子领导的世家称作王室,诸侯领导的世家称作公室、公家,卿大夫领导的世家称作家或者私家。
他们在本质上是相同的:第一,都是私人领主,都有私人的利益。王室、公室的自有领地叫公田;卿大夫的自有领地叫私田。第二,都是世袭的贵族,所以称作世家。第三,共享一国的军政大权。
理论上,周天子享有天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可以随意处置天下。诸侯享有一国,可以随意处置一国。
实际上,天子、诸侯权力虽大,却没有主宰他人命运、一国命运的绝对权力和实力。
王公贵族们哪个都不是逆来顺受的主,倘若王室或公室强势,还可以采取以下几种办法行使名义上的王权与君权:一是分配土地的过程中,故意“经界不正,井地不均”,(注3:)让诸侯或者卿大夫不和,然后从中渔利。二是向亲信提供优惠的税赋,向异己苛以重税。三是不断侵吞土地,壮大王室或者公室的地盘。
倘若王室或公室威权不在,还主动制造矛盾,围绕土地、税赋作文章,那简直就是老寿星上吊-找死。
大夫吕甥显然面临巨大的压力:经过韩之败的重创,晋国上下两军损失殆尽。要维护国内统治,就需要贵族们重新出钱、出人,以重建国家机器,打造国家军队。可是眼下晋国公室的威权荡然无存,还向贵族们横征暴敛,很可能激起事变。
将欲取之,必先与之。(注4)吕甥还是决定做一次冒险,紧急召开国人大会。
所谓国人,主要成员是士人。士人多有贵族出身,基于嫡长继承制,许多士人不能继承家族的权力与财富,遂被迫为公卿们效劳,换得一点禄田养家糊口。禄田的所有权属于公卿大夫,士人们一旦失业,就往往衣食无归,沦为城市的贫民。对于他们,倘若来点形式上的尊重,允许他们参与听政议政,关心一下国家大事,足以让他们精神振奋;倘若拿出一点实惠,并晓以忠君爱国的大义,就足以让他们感恩戴德、不惜赴死了。
吕甥对国人说,国君夷吾传来两个旨意,一,要大赏国人。二,自己无颜再见父老,要将位子让给大子儿子姬圉。
国人一听先是欢欣鼓舞,喜的是有田地分;然后是放声大哭,哭的是国君慷慨仁慈,竟然沦落异国他乡。
日期:2012-03-23 11:50:20
晋国的贵族们大多都是中间派,机会主义者。只要谁肯给好处,谁当国君都一样。既不会傻到出钱出力,为夷吾报仇雪恨;也不会傻到有利可图的情形下,还跟夷吾一党为敌。所以听到要大赏,也是热烈响应。
人群一激动,重耳几个铁秆粉丝就没办法发力了,倘若这个时候,去跟国人讲道理,讨说法,要求清算国君夷吾及一党的罪行,尤其是惩办这次韩之败的战争罪犯,总之不能大赏,极有可能激怒国人。至于结局嘛,被唾沫星子淹死就算好了,难保不被愤怒狂热的国人视为卖国贼、内奸,立马拖出去砍了。
士气可用,吕甥就公布了具体的赏赐方案“作爰田”。何谓作爰田,历来众说纷纭。有说是将公田赏给农民,(注5)有说是将公田赏给众人。
基于大小世家是封建国家的主人,士人阶层充当爪牙,农民一是社会地位极低,被贵族们视为野人,二是根本不住在城中,所以很难在这次大赏中受益。吕甥只可能将夷吾当命根子看待的公田,赏赐给卿大夫以及部分特别突出的士人。
看着国人一会儿欢天喜地,一边感动得放声大哭,吕甥果断启动第二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争取让国人心甘情愿多出钱、多出力。
吕甥问国人,“国君不忧虑自己的流亡,却忧虑我们群臣,真是仁惠之至,可是国君在外,怎么办?”
国人异口同声地问道,“我们能做什么!?”
既然众人主动请缨,吕甥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征赋练兵,辅佐大子姬圉,让世界对晋国刮目相看,我们失掉一个国君,还有一个国君;我们群臣精诚团结,练好军队,走出国门劝善惩恶,难道不好吗?”
追溯过往,晋国一直不为国际主流接受与认可;韩之败更成为晋国君臣的痛苦与耻辱。倘若按照吕甥的规划与设想,晋国从今往后,不仅要报仇雪耻,还要走向中原,领导群雄,这将多么振奋人心。所以众人听了无不响应。
吕甥趁热打铁,宣布作州兵。
春秋之世,卿大夫要向国君缴纳田税和田赋。田税的征收多为实物形式,田赋的征收多充力役与军役,所以又叫军赋。由于田赋的基本征收单位为甸,所以田赋又称甸赋。由于每甸大致为一个贵族之家的领地,所以田赋又称家征。
据《周礼》记载,九夫为一井,有田大约百亩(合今三十亩),四井为一邑,四邑为一丘,四丘为一甸,大约六千四百亩。每有战争,一甸需征长毂(戎车)一乘,戎马四匹,牛十二头,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合计一乘甲兵。
晋国作州兵,并非指按州征收军赋,而是将征收军赋的范畴扩大到州。
日期:2012-03-23 11:54:32
晋国的州就是郡,比县小,(注7),从前或许因为远离国都,邻近边境,平时需要自行组织大量人力物力防御外敌入侵,战时又容易遭遇重创,所以不用承担军役。
现在非常时期,吕甥又不能把税赋全加到县一级大贵族的头上,那就只能扩大征税基础与范畴,向州一级中低级贵族开刀了。
国内万事俱备,吕甥就来到晋秦边境的王城,跟秦穆公会晤,商谈晋惠公夷吾归国之事。
秦穆公希望晋秦和好,又怕晋国的贵族们容不下晋惠公,到时,自己不仅拿不到晋国答应的五座城池,还会在秦国贵族面前出洋相。秦穆公一心想得到一个真实全面的信息,所以一见面就是一个封闭性的提问,“你们晋国人意见一致吗?”
吕甥的答道很有底气,“不一致。平民痛失国君与亲人,所以不惜征召兵卒,修缮城防,立大子为国君。他们要求联合狄国,向秦复仇。贵族们虽然热爱国君,却知道他得罪秦国,也不惜征召兵卒,修缮城防,耐心等待秦国释放国君。”
秦穆公还是不放心,又改为开放性提问,“国内怎么评价你的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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