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一哥王阳明》
第7节

作者: 临川之笔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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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弘治元年,王守仁17岁,带着如何成圣的疑问,回到浙江老家。母亲郑氏早前去世,睹物思人,守仁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残酷,他越发觉得,外界的东西再多再好,又与我心有何相干?人生终究不过是“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罢了。这种消极的情绪以及对成圣途径的苦苦追寻促使王守仁去钻研道家的思想,为后来的自成一派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但王守仁终究不是出世之人,他只是游弋于各种思想,含英咀华,去粗存精,执著地去寻找他所认为的真理。
  此次返乡,守仁还带着另外一个任务——完婚。
  未来的岳父大人叫诸介庵,是本地人,王华的至交好友,现任江西布政司参议(江西省民政厅长)。王守仁小的时候,诸介庵到王家串门,非常赏识小守仁,允诺将女儿许配给他。
  时年守仁已经年满17,可以成婚了。为了报答岳父的知遇之恩,为了表示尊重和隆重,王守仁不远千里,亲自到南昌迎娶夫人诸氏。
  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可惜守仁同学立志献身哲学事业,对男女之事没有兴趣,在新婚之夜还在外面散步。其实这也没什么,喜欢思考的人很多都喜欢散步,但王守仁连散步都比别人散得神奇,走着走着就沉醉不知归路,误入“藕花”深处了。
  他猛一抬头,只见眼前一个道观,匾额上写着:铁柱宫。

  这段我怎么看怎么像《红楼梦》的风格,就差在道观门口再挂幅对联“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了,估计是博览群书的曹雪芹Copy的前人史料。
  既来之则安之。但见道观里坐着一个闭目养神的道士,一问之下得知他懂养生之术。王守仁正因母亲之死,深感“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便开始虚心请教。神秘道士说了些什么已经无从得知,唯一知道的是王守仁在那个道观待了一宿,直到东方之既白。
  这下急坏了诸介庵一家,还没圆房就开始玩冷暴力,诸老爷很生气,正要派人去寻,王守仁却自个儿回来了,众人问明缘由,个个哭笑不得。诸介庵为了防止这个“落跑新郎”到处乱跑,让他到自己的官署上班。王守仁每天按时报到,帮着处理一些公文,别人两个时辰才能干完的活儿他半个时辰就搞定了,剩下的时间就练习书法。
  百无聊赖的王守仁天天在机关办公室里笔走游龙,日积月累,把办公室里的几箩筐纸都给报销了,书法大进。
  大进到什么程度呢?明朝著名书法家徐文长在评价王守仁的字时认为:王羲之以书掩人,王守仁以人掩书。由于王守仁在其他方面名气太大,以至于掩盖了他的书名。不然,以其精妙绝伦、独具风格的书法艺术名列中国书法史前十当无异议。

  第二年,王守仁领着老婆去北京,返乡途中,路过上饶,特意下船拜访了大儒娄一斋。
  娄一斋这个人神神叨叨,早年进京参加会试,走到杭州突然返回。大家问他怎么回事,他神秘道:“此行非但不第,且有危祸。”没过几天,会试的贡院果然起火,烧死了很多举人。后来,黄宗羲在《明儒学案》中经过科学论证,解释说这是因为娄一斋“静久而明”有了神术(他怎么不说这是“梦的启示”)。
  可惜怪叔叔娄一斋没有算出来几十年后的事,将女儿嫁给了宁王朱宸濠,以致酿成血光之灾。
  娄一斋年轻时也有成圣之志,游走四方,遍访名师,结果非常失望:“都是些举子学,不是身心学。”就跟现在稍微有些想法的人,走进书店后都会发出感慨:“都是些工具书励志书,没有一本真正有益的!”
  不过小娄运气不错,最终找到了江西临川的著名理学家吴与弼。现在知道吴与弼的人已经寥寥无几,但此人的徒弟陈白沙却是个大名鼎鼎、承上启下式的人物。
  吴与弼的学说讲究身体力行,出入作息,时刻不忘。他长期与弟子躬耕于田间,沐风栉雨。有一次,天还没亮,吴与弼就亲自簸谷子,看见陈白沙还在睡懒觉,就大吼道:“秀才,若为懒惰,他日何从于伊川(程颐)门下?又何从于孟子门下?”又有一次,他割庄稼伤了手,自语道:“何为物所胜?”照割不误。

  吴与弼述而不作,躬耕垄亩几十年,隐出了名气,当地官员交章举荐他做官。吴与弼拒绝道:“宦官、释氏(佛学)不除,而欲天下之治,难矣。我出山又有什么用?!”
  娄一斋的确得到了吴与弼的真传,但他没有像陈白沙那样举一反三,自成一派,因此当他点拨成圣心切的王守仁时,翻来覆去讲的也不过是宋儒“格物致知”的老一套,唯一有价值的话是“圣人必可学而至”。
  其实这是儒学的通则,但却契合了王守仁的胃口,更加坚定了他致力的方向,将童年时算命先生的话上升到了理论的高度。就像很多人认为中医是伪科学,要求废除,但一万个人这么说也不如中科院的万能科学家何祚庥一个人这么说来得有力——中国人迷信精英,年轻的王守仁也未能免俗。

日期:2010-05-21 08:46:53

  ◆ 科举还得当回事儿
  弘治三年,竹轩公王天叙去世,王华回老家守丧,顺便给家族里的子孙们讲经解义,应对科举。王守仁白天随大家正常上课,背诵教材,晚上则旁搜经史子集秉烛夜读。王家子弟时常切磋交流,众人见王守仁文字功底一日千里,大惊道:“彼已游心于举业之外,吾辈不及也!”
  其实,王守仁对应试教育既不排斥也不沉溺,别人死记硬背,冲刺高考,他就探究理学的内在机理;别人看高等教育出版社的马哲教材,他就读原版的《资本论》。
  王守仁同学将理学名著《近思录》来来回回翻了N遍,望眼欲穿,还是没弄清楚怎么才算格了物,致了知。朱熹倒是给了句话,说“理”这个东西存在于自然万物,一草一木之中,同学们,放心大胆地去格吧,今天格一物,明天格一物,物换星移,海枯石烂,总有一天你会恍然大悟的。
  王守仁笃志要当圣人,便不能囫囵吞枣。他邀请一位姓钱的朋友和他一起去格自家后院的竹子,王天叙当年种的这堆竹子,就这样青史留名了。
  王守仁和小钱俩人对着竹子,神色凝重地坐了下来,从早到晚,四目圆睁,望穿秋水,尽心竭力地去格其中之理。到了第三天,小钱用脑过度,筋疲力尽,摆摆手准备放弃,王守仁很不厚道地笑他不中用。可到了第七天,原本自鸣得意的王圣人也因耗尽心力病倒了。这下该小钱得意了,提了两袋水果来看他,王守仁自知理亏,也确实一无所获,只好找了个“圣贤有分”的借口。

  其实,深入分析不难发现,程朱的格物致知,是对经验中的事物一一穷究其理,观察思考得多了,自然会融会贯通,化繁为简,并没有一个固定的标准。少年王守仁想通过格竹一蹴而就,毕其功于一役,彻悟万物之理,想法太浪漫了。但这段传奇却永远留在了哲学史上——阳明格竹。
  格竹的失败将王守仁逼到了人生的丁字路口。多年来,他“遍求朱熹遗书读之”,可以说除了科举考试的准备外,全部精力都用在钻研理学上了。没承想格来格去却得到这么一个令人沮丧的结果,成圣的信心动摇了。
  这次挫折对王守仁的心灵打击是巨大的,以至许多年后回首这段往事时,他感慨道:当时终于发现圣贤不是那么好做的,也没有精力再去格物了!
  于是,闷闷不乐的王守仁不得不掉转头来研究自己曾经看不上眼的“辞章之学”,准备科考。
  然而,事实证明天不是随随便便就将降大任于斯人的——博学多才的王守仁在弘治六年的会试中落榜了。
  明朝的科举制早就被妖魔化了,一提到这“妖魔化”三个字,大家马上会联想到祸国殃民,万马齐喑。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罄南山之竹,书罪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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