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如钩的弯月洒下一片淡淡的光茫,照在一个个不眠人的身上:京口郊外的营地里,刘裕等人正在检查伪造的朝服与令牌;广陵的刘毅、刘道规、孟昶等正在一个秘密的地点,斟酌着明天行动的细节;历阳的诸葛长民则被突如其来的琐事绊住了手脚,心急如焚;而在建康,刘迈正打算早早睡觉,他很想把今天这些让人心惊胆战的事,都当作一场恶梦给忘掉,但越是这么想,就越睡不着。正烦躁间,宛如梦魇,桓玄突然派人送来一封信:“北府那边最近人情怎么样?你最近和刘裕见过面吧,都和他说了些什么话?”刘迈看罢大惊失色,幸亏他的身体素质过硬,一天被这样吓了三回也没犯心肌梗塞!桓玄为什么这样问?难道他已经全都知道了,在等着自己去坦白从宽?刘迈几乎不敢再想下去了……
终于,这个漫长的不眠之夜还是过去了,历史迎来了天翻地覆的楚永始二年(公元404年)二月二十八日。
日期:2010-05-11 07:10:09
京口举义下
天色微明时,京口的城门刚刚打开,何无忌穿上山寨版的朝服,冒充传诏的敕使,在刘裕等一百多人的前呼后拥下轻易进了城,直奔徐、兖二州刺史桓修的官邸。不明就里的桓修出来接旨,当场被斩杀,随后砍下首级示众。虽然杀了桓修,但刘裕义兵们仍身处险境,片刻之后,闻之事变的消息,桓修的属下,司马刁弘(豫州刺史刁逵的次子)急率徐州文武官吏及兵士赶来平乱,人数远远超过刘裕那百十号人!
眼看情势危急,刘裕登上城头,对着刁弘带来的人高声大喝说:“你们听好了:江州刺史郭咏之,早已拥戴皇上复位!(因安帝司马德宗被桓玄放逐到江州寻阳,由郭咏之负责看管,刘裕故而如此造谣。)我们接到密旨,诛杀逆党桓氏一门,余者不问。今天,匪首桓玄的人头,已经被砍下挂在了大航(建康城南朱雀桥)!你们难道不是晋朝的臣子吗?还想为他卖命?”不愧是刘寄奴,扯起谎来煞有介事,连眼皮都不带眨一下。当时没有广播、电视、互联网,信息传输又不畅通,刁弘和手下闻之色变,已有几分信以为真,再加上桓玄篡位之后早已大失人心,被刘裕这么一翻忽悠,刁弘和他的人都四散退走。刘裕计划中的第一个要点:京口,被成功夺取!
在广陵,刘毅等人起了个大早,天还没有亮,他们就要叫开了城门,声称刺史桓弘大人要出城打猎(这的确是昨天桓弘同意的)。同时假借桓弘的名义,把城中的卫兵都叫到城外候着,等待桓刺史出城。等把州政府的卫兵都诓出城之后,刘毅、孟昶、刘道规率五六十名壮士直接闯进桓弘的住处,就在餐桌上将正在吃早餐桓弘击斩。广陵也被刘裕的人成功控制。
控制广陵后,刘毅立即集合人手,渡江南下,前往京口与刘裕会师。刘裕等广陵方面的人一到,就派刘毅将已经退回家的司马刁弘和刁弘的叔叔刁畅一起处死(这是刘裕在公报私仇,报复当年刁家人曾将他绑起毒打的往事,不过刁家人一向横行乡里,死得也不算太冤)。
在建康,情况则发生了突变。刘迈一早起来,便急忙赶往桓玄处请见,一五一十,把知道的全向这位大楚皇帝坦白交待了。话说自“春蒐”事件后,那些个官员全学精了,又不懂得体恤上情,要找个错别字太难了。桓玄昨晚上看得腰酸眼痛也未大有斩获,写那封信,不过调济一下情绪,随口问问罢了,对刘裕等人的谋划,其实毫无察觉。不想瞎猫一张嘴,落下一只死耗子!此时接到刘迈的报告,桓玄不由大为震惊,马上封刘迈为“重安侯”以示嘉奖!
可等刘迈刚退下不一会儿,大楚皇帝又发觉有点不对劲,急忙又把他召了回来,问他说:那个给你送信的周安穆如今何在?什么,跑了?那当初你为何不把他抓起来?刘迈一愣,知道坏菜了。果然,桓玄大怒:“你根本就不忠于我,只想两头讨好是吧?”于是,立即下令,将刘迈斩首。
然后,建康城中立即展开大抓捕,王元德、辛扈兴、童厚之三人都被捕,随即遭到杀害,成为历史教科书中的革命先烈(如果刘宋时代有历史教科书的话),刘裕计划中的建康内应部分完全失败。
在历阳,诸葛长民因为意外耽搁了时间,未能及时发动,消息一经走漏,刺史刁逵立即将他逮捕,后决定用囚车押往建康,刘裕计划中的历阳部份也失败。
世间的事,绝少一帆风顺。在最关键的二月二十八日,刘裕的计划只成功了百分之五十,煮成了一锅夹生饭。因为没能在不惊动大军的情况下迅速推翻桓玄,原本的政变图谋已然落空,接下来只有靠打硬仗了,从总体上看,桓楚帝国在实力上较之刘裕有绝对优势,京口义兵的所处的形势,仍不容乐观。
日期:2010-05-13 07:27:44
风云际会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不是绣花,已容不得从容不迫,楚军的反扑很快便会到来,如以现有这一百多号人去迎击,无异于鸡蛋碰石头!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调动京口、广陵两地的人力物力,组建起一支象样的军队,先发制人!这当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需要一个负责的干才,他应该具有高度的专业技巧和非凡的组织协调能力。刘裕问何无忌:“我们现在急需一位称职的主簿(大致相当于机要秘书),你可有合适的人选?”何无忌已胸有成竹,回答说:“最合适的莫过刘道民。”
何无忌提到的这位刘道民,大名刘穆之,未来刘宋王朝的天字第一号功臣,现年四十四,长于刘裕三岁。他祖籍东莞莒县(今山东莒县),也是刘裕等人的京口老乡,早就相识,但似乎也并不是特别熟,因此在首批参加密谋的人中并没有他。刘穆之精通《书》、《传》,才华过人,曾做过琅琊内史江敳的主簿,如今天招工广告上常用的话说:具有实际工作经验。但因门第不高,始终不被重视,怀才不遇,现正赋闲在家。
刘穆之的祖上据说是西汉初年高祖刘邦的庶长子齐王刘肥,不过那是五百年前的老皇历了,和刘裕一样,到刘穆之这一代,也破落已久。他年青时穷得经常吃了上顿就没下顿,可我们这位刘爷偏偏是位美食家。他博览群书,想来当读到《论语》中:“子曰: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时,定然食指大动,心向往之。心虽向往,可惜掏掏两袖,除了左手胳膊肘,就是右手胳膊肘,气得死小偷,没有钱果然是万万不能的。好在西墙塌了,还可以拆东墙来补,刘穆之虽穷,但他的岳父和大舅子并不穷。
刘穆之的妻子,是中等士族济阳人江嗣的女儿,娘家颇为富裕,于是,刘穆之就每每到吃饭之时,前往蹭之。一次两次倒也罢了,可随着刘穆之三天两头来吃白食,江家人渐渐不再给这位穷姑爷好脸色看。妻子江氏很着急,劝丈夫不要去江家,但刘穆之既好吃,脸皮又厚,仍常常去打秋风。
有一天,江家举办庆典宴会,事先说好,不请刘穆之:到场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名流,你个穷鬼来凑什么热闹?谁知等宴席一开始,刘穆之再一次不请自来了,江家人也不好轰他出去,勉强安排他入席。刘穆之不把自个当外人,等酒足饭饱,见有新采的槟榔,就请求拿两个回家,他的大舅子正一肚子不高兴,便当众人的面讥笑他说:“槟榔可是用来消食的,妹夫你跟个饿鬼似的,几时吃饱过,要它何用?”众人哄堂大笑,笑声如掌,狠狠搁在刘穆之的脸上,此后他不再去江家。妻子江氏得知此事,将自己的长发剪下换钱,买来酒菜,谎称是自己哥哥送来的,但刘穆之又岂能不知,见到妻子再也不在自己面前梳妆,其中苦辣辛酸的滋味,难为人道,只有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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