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月正明----五代十国时期的湖南》
第27节作者:
意与白云间 平心而论,徐温送礼的手法多少有些变了味,但出发点不但不能说小气,反而体现出一种相当超前的经营意识。政府以赠款方式推销本土物产,还达到了联络友情的目的,本是一举两得,只可惜这种套路在中世纪的西方或许行得通,却与中国国情格格不入。徐温思想务实,事事盘算,反倒弄巧成拙,最后犯了文化人的大忌。好在这场风波并未对杨吴和吴越的关系带来太大影响,但钱镠很清楚,与徐温做做生意可以,想借他的地盘去中原与梁朝取得联系,则是万万不行。而事奉朝廷是吴越的立国大计,要想稳妥,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走海路。钱镠无奈,从此“始自海道出登、莱,抵大梁”,在波滔风浪中驾帆摸索。好在越人拥有优秀的航海天赋,久而久之,在海上巅跋多了,学费交多了,经验慢慢也就丰富了。海上交通渐渐成熟起来,吴越最终因祸得福,打开了一条广阔的蓝色大道。不仅政治联系更紧密,和中原的贸易也越做越红火,“航海所入,岁贡百万”。后来,吴越干脆在山东的青州等沿海城市直接开场子做买卖,也学着湖南的样办起了回图务。而且范围更广,“滨海郡邑,皆有两浙回易务”。并“厚取民利”,攫取了惊人的收益。由于吴越一向同朝廷关系铁,财宝送得顶多,渐渐的,回图务也开始放肆起来,对于欠了货债的中原百姓,竟敢无视当地法制,“自置刑禁”,明目张胆的捉拿和追捕,关在回图务的监狱里。其霸道专横,目无王法,俨如晚清时代的外国租界。可是当地州县官员都收了吴越的重贿,视若无睹,害得百姓求告无门。后来有个叫刘铢的节度使实在看不惯,准备加以干预,没想到朝廷贪图吴越的金银财宝,反怪刘铢碍事,将他一调了事。吴越的贸易链从此北锁中原,南达闽粤,还时常泛海跑到朝鲜和日本去做生意。杭州的商贸热闹非凡,稳居江南第一大都市的宝座。史载吴越王钱镠曾游碧浪亭,这里水路直通大海,当时只见风起云涌,大潮起伏,水面上“舟楫辐辏,望之不见首尾”,极为壮观,大喜道:“吴地去京师三千余里,而谁知一水之利,有如此耶!”
南汉和吴越成为海贸强国,以至连后世的北宋皇帝都羡慕不已,神宗曾言“昔钱、刘窃据浙、广,内足自富,外足抗中国者,亦有笼海商得术也。”浙江的物产,尤其是茶叶经海路源源输往中原,钱镠一次进贡就达二万七千斤。这还仅是史料记录的,那些没记的和海路贸易流入到中原的茶叶还不知道还有多少。吴越也由马楚的政治伙伴渐渐转化成商业对手。
日期:2011-02-16 21:08:54
好,继续正文,看看高郁都想了哪些办法
货币战争
吴越开辟海上贸易线,使楚国少了一个贸易伙伴而增加了一个对手。
应付江陵的竞争已是不易,而今又添吴越。马殷和高郁确实头痛。
好在湖南自身尚有潜力可掘,像开矿和铸币就是座超大的富矿。
湖南境内有着丰富的金属矿藏,尤其是湘南的郴州一带,至今享有“中国有色冶金之乡”的盛誉,资源极为富厚。这里出产最优质的白银,号称“他处莫及”。马殷平定境内后,便恢复了郴州、桂阳等地的银矿开采。征集壮丁在此采掘和烹煮,“煎铅取银”。经过积极的开发,郴桂很快成为一大银钱渊薮,支撑着湖南在全国的商业地位,后来引起了中原统治者特别的关注。像宋太祖,治国平天下之余,对郴桂银矿表现出特别的兴趣。不仅郴州,马楚所辖广西的桂、柳等各州也多产金银。
金银是贵金属,在唐代及以前多用来作器饰和宝藏,远未获得法定交易货币的地位,但依恃自身高贵的价值,自古便是响当当的贵族通货。随着晚唐经济高丨潮丨的到来,用金银进行贸易、支付军饷越来越频繁,白银的需求量出现井喷,其开采从岭南扩展到江南等地。到了五代十国,白银正式进入流通领域,并且越来越具有货币属性。马楚政府掌握着大量金银,便于进行大宗采购交易。上世纪末在印尼海域发现的阿拉伯沉船“黑石”号,是从广州贸易回国的,船上发现的银锭多达五千两,其中不少就产自马楚的桂阳监。
但金银的收益比起铸币来,又是九牛一毛。自秦汉起,中国货币经济就是铜本位。西汉发行的五铢钱,其体系历经七百年,一直保持到隋朝。大唐开国后,宣布废除五铢钱,发行“开元通宝”钱。从此,历代铜钱上均铸有“通宝”二字,五铢钱系统结束,通宝钱制度开始,并一直延用到晚清。可见铜钱其地位之牢,规模之大。盛唐时国力富强,所铸货币用料很足,一贯钱一千文,成本就要750文,但发行量大,开元年间,国家每年发行铜钱100万贯左右,所以赢利仍足可观。自中唐始,随着南方商品经济的蓬勃,城乡市场上流通的商品总价值猛烈飚升,社会的流通手段越来越依赖钱币。但此时的政府,反倒因财力紧张铸钱规模越来越小。像唐宪宗元和年间,每年铸量仅15万贯,这样就形成了钱贵物贱,通货紧缩。到了晚唐,随着铸币技术和用料都趋于混乱,普遍偷工减料,铸币就更是一项暴利收入了。
中国货币因技术和材质的优越,还深得国外的喜爱,所以大量外流,又加剧了钱荒。唐宋铜钱在日本朝鲜等许多国家是抢手货,比今天的美元还吃香。在回鹘、辽、金、西夏更受追捧,上层想尽办法收购,金国甚至与宋朝打起了一场铜钱争夺战。中国的钱币甚至具有世界货币的地位。所以社会对铜钱需求量越大,钱荒反而越严重。到五代,这种混乱状况愈演愈烈,铜的价值更是水涨船高。为了繁荣市场、稳定物价,马殷于乾化元年(911)冬十一月下令开铸“天策钱”,湖南桂阳在唐代是一大铸币基地,一年铸钱高达二十万贯。如今在高郁经营下,铸币业更突飞猛进,“当其盛时,炉烟蓊然,上接云汉,烹丁纷错”,热闹非凡。所铸天策钱以“铜质浑厚”著称,是那个钱荒时代罕见的珍贵通货。当时南方各小国虽也各自发行地方性货币,但只能用廉价的铁来做铸币原料,湖南却发行用料充足的铜钱,可见经济实力之雄厚。这是商业对手江陵所不具备的,因而湖南“商旅往来幅辏”,政府“税利至厚”。
可是好景不长,天策钱价值越高,其市场寿命反而越短暂。正如马歇尔在《货币、信用与商业》一书中说的那样“恰恰在最需要货币来执行其职能的时候,它的实际数量反而有减少的危险”。高郁毕竟是古人,还不可能有超前意识,对市场规律有如此理论化的认识。马楚的铸币量再大,以一隅供天下,终难持久。更可怕的是,你一旦将天策钱花出去,将再也看不到它流通在市面上。这还是市场规律在作怪:越有价值的东西,越要被人们被收藏和保存。越缺啥,啥就越有保存与升值的价值,所以钱荒时代,豪强富民们就疯狂的囤积钱,地窖成了吞噬铜钱的黑洞。现代学者推算,仅唐代长安一地,就有600万贯之多的铜钱退出流通市场,转入窖藏。今天,出土的民间钱窖遍布全国,数以千万计,有的古窖所藏历代古钱竟达好几十万斤,货币从春秋战国到唐宋元明清,从铜钱到铁铁,包罗万象。至于藏钱上千斤的古钱窖更是多如牛毛。我们的先民们的肉体早已化为灰烬,至死也舍不得将这些钱花出去,倒成全了今天一大帮古钱贩子,说来真令人唏嘘。
不仅缺铜钱,当时铜料也短缺,铜器在市场上因而价格高昂。甚至高于同一重量的钱文面额,自中唐起,1000文铜钱,熔化后可得铜6斤,再加工成器皿,竟可获得6000文收益,获利达百分之六百。即使在市场秩序较规范的北宋,销铜钱十两可得精铜一两,再铸成器皿,一倒手就可获利五倍之多。在如此暴利引诱之下,铜钱更遭了劫,“销铸遂多,江淮之间,宝钱减耗”(《册府元龟》卷501),就这样周而复始,恶性循环。到北宋中叶,官府为缓解钱荒大量增加货币供应,一年投放到市场的铜钱多达500万贯,社会上却仍然“钱币不足,此不足怪”(《梦溪笔谈》卷12)。中古时代的地球上,哪个国家敢和中国比经济实力呢?雄唐富宋都吃不消铜钱的流失,何况五代十国呢,又何况一个小小的马楚?靠发行通货来振兴商业,不是长久之计,高郁不得不很快就调整策略,改发行为回收了。
然而,这些严重的困难同接下来的新挑战相比,则又属小儿科了。
日期:2011-02-17 20:18:41
后来治蜀要深思
湖南在商业上的靠山是朱氏梁朝,而今梁朝却一天天衰败,走向了末日。
朱温的大敌,是盘据太原的李克用集团。论兵力、论政治见识、内治水平,李克用远不如朱温,但李克用却有个足劲的儿子:李存勖。公元908年,李克用病死,李存勖继位当家,他一台便锐意整军、选贤用能,国家有了新气象。而朱温却猜忌功臣、荒淫残暴。在争夺河北的较量中,朱温所带主力部队竟两次惨败。受挫后的朱温心灰意冷,哭道“生子当如李亚子(李存勖小名),我的儿子不过是些猪狗!”。从此更加暴躁变态,甚至连儿媳妇也污辱。儿子们为了争夺继位权,竟纷纷带着妻子往朱温床上送。后梁昏败至此,灭亡已是迟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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