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东征再次成了席卷欧洲社会的汹涌热潮。在欧洲贫无立锥之地的人，去圣地冒了一险，回来就可能成为富甲一方的财主。而且赢家不但富有，还能收获了不朽的名声。博杜安、博厄蒙德、戈德弗鲁瓦、雷蒙和坦克雷德，无论他们以前是什么，做什么，如今一夜之间红遍欧陆，个个都是有口皆碑的全民英雄。一度犹豫的人不再犹豫，纷纷从北意大利、法兰西、德意志，甚至英格兰和苏格兰涌向东方，去支援确实薄弱的十字军国家——据历史学家估计，参与1101年东征的总人数近三十万之众。

　　是啊，就算警告他们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们又怎么听得进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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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01年东征的开场重演了五年前的可耻历史。先是一大票乌合之众从意大利北部出发，进入拜占庭境内烧杀抢掠，被护送到君士坦丁堡城外后仍不甘寂寞，千方百计闯入城中作乱，最后甚至谋害了亚历克赛寝宫里的宠物狮，终于被集体运到亚洲了事。
　　1101年5月，贵族相继率军抵达君士坦丁堡，其中就有布卢瓦的艾蒂安。他们在那儿遇上了图卢兹伯爵雷蒙，把他奉为总帅，要他带路去圣地。
　　雷蒙一千个乐意。他建议走第一次东征的老路。
　　不料来自意大利北部的伦巴第暴民不满意了。他们听说博厄蒙德给奸诈的突厥人关押在半岛东北部，决定先去那儿救人。这就意味着深入内陆、深入敌境。雷蒙不禁皱起了眉头。但暴民人多势众，理直气壮：你们要让大英雄呆地牢里混吃等死么？

　　没办法，只好先去解放那个狼心狗肺的诺曼佬。
　　于是正中乞立赤·阿尔斯兰下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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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没听错，鲁姆国的苏丹又回来了。这次他团结了大石马王朝和阿勒颇城主，建立了一支强大的联军。他连续几周日夜不休地袭扰十字军，使这支行进在荒凉高原上的浩荡队伍更加疲惫不堪。8月上旬，决战在大石马王朝的边境爆发。突厥军队损失惨重，但在第四天彻底击溃十字军，乘胜追击，几乎把对方步兵杀戮殆尽。雷蒙和艾蒂安凭胯下快马虎口脱险，搜罗了最后的幸存者，从黑海岸乘船逃回君士坦丁堡。他们丢了营帐，丢了圣枪，军队死伤不可胜数；随他们东征的女基督徒则先是充斥了奴隶市场，再接着涌进了东方后宫，最后以顽强抵抗多妻制的宗教热忱破坏了无数穆斯林男女的家庭幸福，俨然成了社会问题的深刻根源（艾哈迈德·阿敏，《阿拉伯-伊斯兰文化史》）。

　　言归正传。话说那心中燃烧着复仇烈焰的阿尔斯兰还不过瘾，又在西里西亚山口先后伏击了讷韦尔伯爵和狮心王的曾祖父阿基坦公爵吉扬九世。结果两路诸侯全军覆没，将领仅以身免，令人深感当年多列良的胜利来之不易。
　　对了，还有于格——这位“万王之王”当时与阿基坦公爵同行，在战场上受了重伤，没多久就死在了塔尔苏斯，时年48岁。
　　（待续）
　　日期：2010-11-02　09:22:25
　　【南蛮累万何足恃，骁骑三百诚可惧】

　　在新十字军运动愁云缭绕惨雾笼罩的同时，博杜安收买了热那亚海军，开始攻打地中海东岸的异教港口。联军水陆并进势如破竹，直到报仇心切的法蒂玛宰相阿夫达尔派心腹提兵北伐，在博杜安的卧榻之侧阿什凯隆屯了重兵。
　　博杜安遂坐镇雅法与强敌对峙，从5月磨到8月，截获密信一封，得知埃及军队又得了增援，即将开往耶路撒冷，终于坐不住了：诸君，命运是婆娘，要么你上她，要么她上你。咱不是守城的料，不出击焉有生路？
　　9月，博杜安匆匆南下，在雅法与阿什凯隆之间的拉姆拉城外截住了徐徐蠕动的埃及军队。他麾下260骑士身经百战，900重步兵训练有素，相比之下南蛮丘八装甲稀薄素质参差纪律涣散，显然比两年前铩羽阿什凯隆的同乡更不堪一击。
　　只是蚁聚之师规模庞大军容雄壮不减当年——据时人菲尔谢估算，敌有马兵一万一千步兵两万一千，数量翻耶军二十七倍，稍稍伸展两翼，就抱住了博杜安那千把壮士。
　　常人早看出这仗毫无悬念，但十字军偏偏没这智商。战役日出时打响，无畏冲锋的第一拨骑士转眼被敌阵吞没，赶去支援的第二拨随即也遭全歼。第三拨继续尝试，才一回合就伤亡枕藉无以为继，拖着黑压压一片追兵逃向了雅法。

　　现在博杜安手下剩了不到一百七八十个骑士，外加一撮汗涔涔眼皮狂跳的步兵。他以为众人会扯开喉咙嘶喊：战略转移！转移！转移！——但听哪，现场唯有他一人的声音：
　　“你等若在此被杀，必能跻身真福。确已有天国之门为你等敞开。
　　“你等若胜而不死，必将沐浴光荣，显耀于天下信徒。
　　“但你等若想逃跑，别忘记法兰西本在千里之外。”
　　当着真十字架和忠心耿耿的士兵，博杜安悔了罪，誓了师，跨上名唤“瞪羚”的阿拉伯爱驹，率领数百同袍向鼓声隆隆的埃及中军发起了最后的冲锋——Vita Blevis，Carpe Diem！
　　这次，骑士得手了。埃及人尽惦记着追杀法兰克溃兵，没防备博杜安的突袭，偌大支军队霎时乱了阵脚。传说耶路撒冷王长驱直入，亲手把埃及主将斩于马下，其余黑皮肝胆俱裂，自顾逃命。于是百来骁骑撵着几万逃兵一路南下，直杀到阿什凯隆门口方才勒马掉头，情景想必蔚为壮观：
　　“当日，耶和华这样把以色列人救离埃及人的手；以色列人乃见埃及人陈尸海边。（出埃及记 14:30）”
　　日期：2010-11-02　09:30:42

　　【艾蒂安的宿命】
　　话说艾蒂安流落到君士坦丁堡后朝圣之心不死，几经周折，终于和其他残兵败将共赴耶路撒冷，在几处圣址庆祝了1102年的复活节。耶路撒冷王对衰人一行百般礼遇，心想你们好歹助助阵再走吧；孰料诸侯思乡心切，早早登上了西归的海船——比如我们的老相识艾蒂安，几年来九死一生方才践了朝圣之誓，今后再不想冒丁点风险，此刻对博杜安的挽留自是敬谢不敏，一副“日后有空书信联系”的宅男嘴脸。

　　可惜天意弄人，艾蒂安的船没驶出多远就给一场风暴虐成残疾，漂回了雅法；上岸寻觅其他航班，良久无果，只好重新投奔博杜安，直教后者喜出望外：
　　回得正好！埃及人卷土重来，咱人手紧缺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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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博杜安固然在前线驻扎了几千军势，又让加利利部众随时待命，但战前仅作潦草侦查，便认定敌兵势寡，要亲朋好友抛开粗笨的步兵跟班，与他同玩骁骑突袭的经典战术。这时艾蒂安怯怯举手道，轻兵冒进风险太大，不如增派斥候扩大视野，等确认外寇虚实再决策不迟。
　　可布卢瓦伯爵懦名远扬，哪个勇士肯陪他患得患失？博杜安坚信兵贵神速，5月17日亲率500骑士昂然出阵，艾蒂安为挽回声誉也不得不跻身其中。众将欢欣鼓舞地驰近敌阵，突然发觉事态不对——妈的埃军人少个毛啊！
　　原来阿夫达尔去年在法兰克鬼子手里折了马木路克爱将，知道对手凶猛异常，不能任他们在巴勒斯坦扎根，今年又凑了足足2万大军，让亲儿子挂帅寻仇来了。

　　敌我如此悬殊，自信如博杜安也是扭头就走。可在这紧要关头一彪轻骑斜刺里杀出来截断了退路——埃及人屡战屡败，心中忐忑已久，现在仇敌自投罗网，才不会善罢甘休。那咋办？老法子，冲锋！
　　耶路撒冷王这次没能创造奇迹，但好歹领着艾蒂安等人突出重围，逃进了拉姆拉的一座小城堡。话说这城堡仅有木塔一座，博杜安知道不能据守，半夜里溜出来骑上“瞪羚”风也似地逃脱了。诸君莫怪，王上要去保护圣城，先走一步理所当然；至于布卢瓦伯爵，让他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