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一拿出一锭银子，道：“您年龄大了，忘点事情在所难免，不知道您现在想起些什么没有？”
　　孙驼子接过银子掂量掂量，道：“唔，差不多想起来一点了，不过还不是很清楚。”

　　苏一又拿出一块和田玉道：“现在好些了吗？”
　　孙驼子把财物收进怀中，道：“我想起来了，手帕的买主是个大胡子，胖胖的，块头不小，一脸凶像。”
　　张之言心中一凛，道：“他长什么摸样？”
　　孙驼子用眼角斜看张之言一眼，没吭声。
　　张之言气得火冒三丈，李冲解下腰间的酒壶放在桌上，笑道：“不知道您还记得他的样子吗？”
　　孙驼子嗅到酒香，拿起酒壶咕咕咚咚喝个痛快，赞不绝口，喝罢一抹嘴道：“他满脸麻子，左边的眼睛瞎了，还蒙了块黑眼罩，最特别的是额头上……”
　　张之言打断道：“最特别的是额头上还有块巴掌大的红色胎记？”
　　孙驼子白了张之言一眼，道：“你知道还来问我？”
　　在额头上有块红胎记的人并不多见。

　　张之言苦笑道：“我情愿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人叫王麻子，原是个地方恶霸，身上还背着几桩命案。这小子潜逃了三年，半个月前刚被抓住处决。我找了这龟孙子三年，怎会不认识？”
　　李冲满脸失望。
　　凶手已经被抓住正法。
　　案子破了。
　　日期：2010-12-31　12:30:57
　　客栈里，一桌丰盛的晚宴。

　　张之言举杯道：“李冲兄弟，难怪你说要先找苏一姑娘。这孙驼子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还硬，可见了苏一姑娘就一五一十地全招了，哈哈！”
　　李冲一个人喝着闷酒，随口应付道：“恩。”
　　张之言善于察言观色，见李冲神态有异，问道：“兄弟，你好像心情不大好。不知为何事烦心？”
　　苏一笑道：“他把这当成一场曲折惊险的游戏，游戏这么快就无惊无险地结束了，他心情当然不会好。”
　　张之言哈哈道：“贤弟果真是卓然不群！哪像我们这种俗人，只想着把上面安排的差事办好就心满意足了。”

　　苏一道：“他天生就是一个不安分的人。”
　　张之言道：“李贤弟，我本想留你多盘桓几日，可你还要赶回去复命。我也不敢耽误你的事情，已为你备好马车，明日一早即可启程。”
　　李冲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肉，含糊不清道：“嫩么口吃跑了吗？”
　　张之言笑道：“李贤弟说什么？”
　　李冲咽下嘴里的肉，又喝了一口酒，道：“我说，你们都吃饱了吗？”
　　张之言纳闷道：“难道你想现在走？可夜已经深了，还是明天早晨再走吧！”

　　李冲道：“不，我想再去孙驼子那里一趟。”
　　张之言一愣，道：“还去那里做什么？不是都已经查清楚了吗？”
　　李冲道：“我也说不上来，只是感觉怪怪的，想再去看看。”
　　张之言道：“李兄弟是不是想太多了？我听说人操劳过度就会胡思乱想。依我看，你还是早些休息吧，要是明早起来还觉得事情不对劲，我们再去不迟。”
　　李冲固执道：“不！就现在去！”

　　张之言叹了口气，道：“好吧，我去安排车马。”
　　所幸孙驼子屋里的灯光还亮着，苏一敲响院落的木门。
　　李冲长舒一口气，道：“谢天谢地这个糟老头子还没睡觉，否则我真不敢想象我们大晚上把他从床上拉下来，他会是什么反应。”
　　张之言苦笑道：“我看即便他没睡觉，我们大晚上来找他，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门开了，走出一个弯着腰的老人，抬起头迷茫地问道：“你们是谁？”

　　李冲看了张之言一眼，心道：“你不是说孙驼子一人独居吗？怎么还有个人？”
　　张之言也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一头雾水。
　　苏一礼貌问道：“请问孙老师傅在家吗？我们找他有点事情。”
　　老人笑道：“是找孙驼子吧？孙驼子被人叫了几十年了，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叫‘老师傅’这么客气的。”
　　苏一笑道：“我是怕他老人家听见我那样叫会不高兴。”
　　李冲道：“孙师傅在家吗？”

　　老人道：“在家，有什么事儿你说吧。”
　　李冲道：“我有些事情必须当面和他老人家说。”
　　老人点头道：“恩，你现在就可以说了。”
　　众人一愣。
　　老人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就是孙驼子。”

　　三人异口同声惊讶道：“你是孙驼子？”
　　这人竟不是他们白天见到的孙驼子！
　　张之言大惊失色道：“那、那我们今天上午见的是谁？”
　　老人摇摇头道：“不知道，你在我这里还见过别人？这可奇了，我两个月前就离开洛阳去看我外地的女儿，今天晚上我刚回到家，你们就来了。”
　　张之言叫道：“槽糕！我们被骗了！早上那个孙驼子是冒充的，那人一定是凶手！他乔装成孙驼子把罪名嫁祸给王麻子，反正死无对证，他便可逍遥法外！”
　　李冲道：“也可能是凶手的同谋。”

　　张之言道：“不会，我见过不少这样的亡命徒。他们为了安全往往隐姓埋名，既没有朋友也没有同党，做事一向独来独往居无定所。”
　　李冲或许比张之言聪明，但是绝没张之言有经验。
　　聪明才智可以让你找到很多条路，但只有经验才能告诉你哪条路可能有危险，哪条路会是康庄大道。
　　李冲现在明白拓跋澄让他找张之言的原因了。
　　张之言赶紧掏出手帕道：“这块手帕是你做的吗？”
　　老人仔细看了看，点点头道：“是我做的。”
　　李冲道：“您还记不记得这块手帕的买主是什么人？”

　　孙驼子摇头道：“客人的事情，我可不能乱说。”
　　李冲拿出一块金子塞进孙驼子手里，道：“现在能说了吧。”
　　孙驼子把钱推还给李冲，摆摆手道：“您给多少钱我也不能说。这行我干了三十多年，靠的就是这点信誉。”
　　张之言拿出衙门的牌子让孙驼子看清楚，厉色道：“我是这里的督邮，现在有件案子牵扯到这块手帕。你若不说出实情，我就把你当成从犯押走！”
　　孙驼子害怕道：“我若说了，会不会牵连到我？我可是本本分分的生意的人！”

　　张之言道：“我保证绝会牵连到你。”
　　孙驼子犹豫道：“也不能和别人说你来找过我。”
　　张之言不耐烦道：“行，我答应你，快说。”
　　孙驼子叹口气道：“买这块手帕的是个瘦高个的年轻人。”
　　李冲心怦怦直跳道：“他长什么样子？”

　　孙驼子摇头道：“没看清，他当时低着头，还戴着顶很大的帽子，帽檐压得很低，看不到长相。”
　　李冲有些失望道：“还有别的线索吗？”
　　孙驼子道：“他还让我下个月初二，再进一匹和手帕同样的布料给他送去，所以我才会赶回来。”
　　李冲闻言精神一振道：“他让你把布料送到哪里去？”
　　孙驼子道：“城南水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