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月正明----五代十国时期的湖南》
第49节

作者: 意与白云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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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边镐却并未被胜利冲昏头脑,他一路留心观察,深深被湖南破败萧条的景像所震惊。这座昔日以富强姿态为邻居所羡慕的王国,如今竟饿殍遍野,连长沙也到处是成群结队的难民。入城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开仓放粮,赈济饥民。自马殷以来,湖南百姓受够了马楚的压榨,这是第一次得到抚慰和帮助,而且居然还来自异国,令楚国人民在这寒冷的隆冬时节,感到腾腾暖意。人们都把边镐当成救命恩人,称他边菩萨。怀着感激心情顺带着把南唐军队当成正义之师。此时刘仁赡进占岳州,而且也做得同样出色,一时楚民“人忘其亡”。在长沙人民一致拥戴下,唐元宗“顺应民心”,正式让边镐做了一把手。55年前,马殷众望所归,主政长沙。可惜生子不肖,以至于今!如今国家灭亡,马氏宗族也成了人家的战俘,被边镐全部押往南唐。这个曾钟鸣鼎食、呼奴喝仆的王族,当年何等不可一世?!现在却沦为仰人鼻息的亡国奴,命运的巨大反差,令他们悲伤得抱在一起痛哭。只有马希崇还试图贿赂边镐放过自己一家,边镐讥讽道“你们马家与我国为敌已近六十年了,不是你们自己兄弟不能相容,也不会有今天,要是再反复无常,后果你们自负”。后周广顺元年冬十一月,马氏全族及楚国高级文武官员共一千余人被唐兵集体押到湘江边,乘船远赴金陵(南京)。离别之际,天气阴沉,江雨菲菲,马氏男女老少无不痛哭失声,往日富强无比的马楚王国沦落得如此凄惨,令聚在江边送行的人们也禁不住悲从中来,湘人素重情义,马家后人再不成器,毕竟他们已国破家亡。目送群帆远去,人们不禁回想起当年马王的宽厚仁爱,追忆起往昔大家红火安乐的日子,再看看眼前这凄迷悲惨的景像,谁不百感交集?船上船下,大伙哭成一片,哀声震动了远近山川。一时洞庭云暗,湘山哀婉!楚囚之中,马希崇哭得最伤心,悔恨的泪水一串串坠入呜咽的湘江。美丽清灵的潇湘大地,用母亲般的广博胸怀和淳美的山水风土养育了我,可是,我却没有好好做人!

  江岸边,拓拔恒也是老泪纵横,他亲眼见证了楚国从兴到亡的全过程。当年看到马希范荒淫误国时,曾预言道“王逞欲而刚愎,吾见其千口飘零无日矣!”
  谁想这一天来得这么快!身为三朝旧臣,老了老了还得向敌人去送降表,蒙受无尽羞辱。“吾久不死,乃为小儿送降状!”从此万念俱灰,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边镐又兵指衡山。直到此时,马希萼还在衡山的县衙里做着春秋大梦。他当边镐是自己请来的,正等着继续做国王呢!可如今轮不到边镐做恶人了,楚民早就恨透了马希萼,在唐军面前,马希萼连一点捍卫家国的勇气也没有----自从进了长沙后,他就是心死之人了!垂头丧气跟着唐兵走了,部下彭师暠等将吏官兵万余人也全被押往金陵。

  想当年,马氏兄弟为了最高权力大打出手,勾心斗角,水火不能容,现在却都在异国他乡的金陵实现了“团聚”,和丧家之犬一般,这实在是命运的讽刺。南唐中主李璟虽然昏懦无能,但个人修养非常好。他厚待马氏,授马希萼一个楚王虚衔,算是还他个公道。马希崇被安置于舒州(今安徽潜山)。所俘楚国文武都封了官。彭师暠的忠义坦荡,得到南唐朝廷的格外嘉奖,给了一笔厚赏,并升为殿直都虞候,让他保卫皇宫。当然,不是所有人交好运,忠心耿耿的永州刺史王赟为故国的沦亡悲伤得无法自拔,最后一个才去金陵报到,最后被毒死。如此顺利的解决了一大宿敌,使南唐君臣们又神气起来,自信心无限澎胀,闽地的教训被抛到脑后,完全陶醉在胜利的喜悦中。中主更被一群马屁文人捧得飘在半空中,自以为天下可弹指而定。五鬼之一的魏岑甚至向中主预定起中原的官位。他献媚道:“我少年时曾去中原的元城游玩,喜欢那的风土人情,等陛下平定中原,请让我当那里的节度使”。李璟一听连自己的斤两也忘了,竟当即诏准。金陵到处弥漫着头脑发热的反常气氛,许多明白人却冷眼相看。起居郎高远说“我们不过乘楚国内乱,才一时得手,我看就凭他们的才能,要守住怕不容易啊!”,另一位大臣李建勋也直摇头,“新的祸患又要开始了”。

  但此时的湖南,却完全被泡在政治蜜月的蜜罐里。平心而论,边镐的善政,燃起了湖南人民对未来生活的向往之火,只要局面能保持下去,湖南将很快医好战争疮伤,而南唐也不会重蹈灭闽的复辙。遗憾的是,李璟偏在同样的问题上栽了个更狠的跟头。尤其是宰相冯延已,早就动起了歪念---他要用事实堵住政敌的嘴,证明他对外用兵是正确的,收益多多的,绝不是得不偿失的!强令唐军“悉收湖南金帛、珍玩、仓粟、乃至舟舰、亭馆、花果之美者,皆迁于金陵”。不仅如此,占领军的开支也由湘民负担,还派出一批批官员专程过来刮油。如此低级的近视眼行为,令湖南人大失所望,他们终于从梦中醒来:李璟的军队不是救世主,而是一群比马氏家族还要贪婪的掠夺者!

  冯延已派到湖南的狗官们,不仅欺压掠夺百姓,甚至对南唐自己的军队也十分苛剥。当时随边镐入湘的有一支从中原降附过来的部队,进城后不但没得到什么奖励,反而受尽歧视,粮饷屡被克扣,待遇还不如马楚的降兵。最后逼得他们的领导孙朗和曹进忍无可忍,于次年(注明年份)正月举行暴动,焚烧边镐的府署,边镐倒还机警,及时发现,并派兵驱逐。孙朗和曹进看到事情暴露,只好斩关北上,投奔朗州。朗州的军权操在王逵手里,他问孙朗和曹进“我当年跟随武穆王(即马殷)和淮兵打了多年交道,他们不是咱的对手。我若想收复湖南,办得到吗?”

  孙朗慨然回答“我在金陵呆了几年,亲眼看到了南唐的腐败,国无贤臣,军无良将,忠奸不分,赏罚失当。李璟能守住湖南已是不易,他哪还有能力去谋吞别人?若将军不弃,朗愿为将军先驱,夺回湖南如同拔草!”王逵大喜,待孙朗如心腹,开始积极准备,等待时机。
  就在此时,南边的南汉刘晟也在趁火打劫,派兵夺取马楚留在岭外的地区。南唐在湖南的统治一时间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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