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圣诞:留学新西兰的男生女生们》
第2节作者:
奚蒙蒙 顾宁 下午3点多,正是新西兰太阳工作最起劲的时辰,太阳晒在胖墩墩毛利司机枯燥的长发上。可正值假期,乘公交车的人很少。司机不喜欢车上没人,这样谁跟他聊天呢。人们都叫他Combo,很形象的:司机座位仿佛装不下他的庞大身躯了。
“你好,Jane!”
“Hi,Combo!”Jane在他身后找个位置,细长身躯似乎只占了一半座位。她环视一下,除了她,还有两个穿校服高中生,是附近中学的,其中一个毛利女孩头戴耳机自得其乐。Combo有些不爽,对Jane说你再教我一首歌吧。Combo和Jane已经算是朋友了,他总是对她提这一类要求。记得Jane第一次坐公交上学时,Combo开车经过她要下的站,Jane不知道向司机招手示意,Combo开着车头也不回猛冲过去。后来她从Combo那儿知道,要下车必须提前揿下扶手上红色按钮,这样司机座位上方电子屏“STOP(停)”灯亮,车便会自动停在下一站。Jane只觉得老外这些规矩有些呆板。
记得Combo曾扭头问她:“你是日本人吗?”
“你怎么会觉得我是日本人呢?不,我是中国人。”不过尽管Jane不乐意,她长得确有大和民族影子:细长眼睛,皮肤白皙细腻,装束时髦。
从那天起,她就知道Combo很喜欢唱歌的,每次乘客少了,Combo就要她教唱中国流行歌曲。歌唱完了,他们聊天,Jane说:“我很想去米兰学服装设计。”Combo似乎对自己不了解的事物不便表态,竟把话题转向澳洲,开始向Jane炫耀自己在澳洲做过公交司机,还拿出澳洲驾照为证,他指着上面帅帅的照片,让Jane看得不敢相信地笑出来,不过那的确是他本人,只是那是一张1998年就过了期的驾照。
“澳洲好吗?”Jane没去过澳洲,她有点好奇常在电视里看到的袋鼠在现实中是个什么样子。
“袋鼠,满身臭气的家伙!”司机职业的Combo似乎有些怨恨袋鼠,似乎担心有一天澳洲袋鼠会像老鼠一样泛滥拥满马路造成交通堵塞。
“只是我在澳洲工资比现在高,若我没钱了还会去澳洲的。”
“可以把它送我做个纪念吗?”Jane指着那张驾照。
“哈哈,好吧。”
“因为这是我最后一次坐你的车了,”Jane看着倒车镜里Combo有些不解的表情,便说,“我已经买了车子,圣诞以后我会开车上学。”
Combo这天没有按照规定路线走,车上打亮了Not In Service(不在服务范围内)的灯,一直把Jane送到一条无尾静街,又目送Jane走进那栋小木屋。Combo望了眼已不那么炙热的太阳,他爱这太阳,仿佛这太阳是属于新西兰而不是属于世界的,不过也许过段时间他真的会去澳洲,因为在澳洲他能赚比现在高1/5的薪水。
果果寻找心中不定的狂欢节
1999年新西兰大开国门吸引中国留学生,不少留学中介堂而皇之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向新西兰输送留学生。电视台报纸和新兴网络媒体一如既往不经调查地大肆宣扬新西兰留学好处,云:新西兰乃继英、美、加之后最好的新兴留学国家,虽然对中国学生开放不久,但环境一流,居民大都是欧洲后裔,气候冬暖夏凉……
果果是在《北京晚报》广告夹缝里挑了那家中介的。在一个冷气飕飕的办公室里,一个微胖女人对着满屋人大声朗读她的简历:陈果果,女,19岁,高中毕业,现就读国际语言文化交流学院大学一年级经贸英语专业……而后有感而问:“这国际语言文化交流学院在哪儿?”
“跟一间小学租的房。”
老道的胖中介立刻明白了:一定是个不怎么样学校才起个挺大名字来支撑门面,就好像他们这个中介名字不也叫什么“国际……”,想到这儿,胖中介不禁咳了两下,果果注意到她脸上尴尬的笑容。
“别看现在去新西兰的不多,将来肯定是热点,1个月怎么样,保你签证拿到手?”
胖中介是守信用的。除夕前夕,果果从白胖胖的手里接过递过来的签证。
飞机在三万英尺高空中飞行,机舱里小屏幕上显示奥克兰当地时间6:58am。
北京正是午夜。此刻北京女孩们都在做什么呢?
旁座睡着一个叫露露的北京女孩,机舱灯光下她黝黑的皮肤发亮,健康。
果果往狭小窗子哈一口气,世界瞬时不清晰了。
随之模糊的还有窗上映照出的机舱里的一切。窗玻璃哈气退去之时,浮现出北京豪华客厅景象……
快到新年了!
每一扇窗里都闪烁着灯火。
电视里性急的春节晚会主持人在倒数: “10,9,8……”
她趴在北京西三环高层公寓窗台上,马路上车流湍急……这一年, 这莫名其妙的一年,终于过去了。
如果注定每个家庭都有悲剧,果果只希望它不要上演得像一部庸俗滥长的电视剧……
“当,当,当……”新年钟声敲响。人们开始欢呼,鼓乐齐鸣, 荧屏上万众欢腾。每个人真的都这么快乐吗?……
空姐走过来问她要喝点什么。
她回头看眼熟睡的露露,机舱灯正打在她小脸上。大约两个小时前在日本大阪机场转机厅,这女孩子抱着一个很大的Teddy Bear(玩具熊)睡觉,但她睡不安稳,总是翻来覆去把枕在脑袋底下的行李硌得直响……
空姐们在后面忙活着准备早餐。她朝舷窗外张望。
前一阵子他经常喝酒,偶尔也叫她去喝。
有时候一大帮人,有时候就他俩,每次一喝就到午夜。
她通常只是作陪都不喝,所以每一次都是她送他回家。
好几次没来得及到家,坐在计程车上他就哭起来,又哭又吐,计程车司机在一旁骂骂咧咧,让她负责帮他洗车。
她感觉自己一直在扮演他深爱的某个人的影子。
这个影子深深刺痛着她。
一阵气流袭来,飞机剧烈抖动。每位旅客头顶上安全带指示灯瞬间点亮,满机舱里响起了扣安全带的“叭、叭”声。
露露不知何时惊醒了,摸了摸自己的黑眼圈,朝果果不好意思地做个鬼脸:“我梦见你一夜没睡,一部接一部看电影,还掉眼泪了。”
飞机继续颠簸着。
她眼睛发涩,闭上眼回忆起昨天在北京机场时,年轻得和姐姐一样的妈妈抹眼泪的情景,而露露这小妮子是被一个超级玛利模样大肚子男人领着走进候机大厅的。
“你好,我叫露露。”小妮子穿着一条背带短牛仔裙,上身套着一件浅褐色运动外套,短发剪得乱乱的。
果果立刻想起那句广告词:“露露,你还没喝呢!”
跟在露露身边衣着入时化着浓妆的女人完全遮盖了站在一边抹泪的果果妈妈,浓妆女人把一大塑料袋吃的塞到露露手里几乎用尖叫语气说道:“宝贝儿,带着吃,飞机上东西难吃死了。”
露露被她那神通广大超级玛利模样的爸爸带着由随同、护卫、保镖、秘书组成的浩浩荡荡的亲友团送进贵宾通道,连同露露那极端超重的行李。露露脚步轻飘飘慢动作地享受着这非常的礼遇一直到登机口。
飞机的颠簸终于停止,桌上那罐可乐渐渐不冒气了,喝上去跟糖水一样,空姐微笑着征询果果要不要帮她把它扔掉:“不好意思,可以把小桌子抬起来吗?飞机马上要着陆了。”
遮阳板被拉了上去,果果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有些窒息。露露拉着果果袖子把她脑袋对准窗口让其往下看,露露不停的感叹声和广播声音被混音成嗡嗡的效果,使果果耳朵开始发疼,她徒劳地张大嘴巴做吞咽状——还是听不见。只是——海,纯蓝纯蓝的海,哦,那传说中“人间最后一片净土”就在脚下?庆幸的是,那莫名其妙的一年,恰如飞机越飞越高时被遗落在背后的地平线一样消失了。
一直渴望到新西兰旅游
,可到一个地方旅游和在一个地方生活是两码事
露露似乎为了拒绝承认夏季奥克兰比冬季北京暖和,一下飞机就在行李提取处披上妈妈塞在包里的大棉猴,口中念念有词:穿着没有拎着沉。过海关时,她的提包引来一只警犬,露露后来说:牛肉干被扣下做了警犬的便当。丨警丨察们如同破获了一个犯罪团伙那样毫不留情地把托运行李翻个底朝天,所有打着中文字样的零食一概被扔进垃圾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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