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圣诞:留学新西兰的男生女生们》
第55节作者:
奚蒙蒙 顾宁 “我说的是真的,钱雨,你若是与我结婚,你就可以换新西兰护照了,这样我们以后出去旅游就方便多了不是吗?”
当时他呆住了。为了出国方便结婚?护照是他一直想要的,新西兰护照不但会给他省下大笔学费,对将来在国外发展也不无帮助,不过,以这个理由作借口结婚,是连自己都蒙骗不了的。
Sina第二次提起这件事,他们已经回到奥克兰,坐在一家烛光暗淡西餐厅里。那天西餐厅坐满学生模样的用餐者。
“钱雨!”
“哎,到!”他回答她的方式有些调皮。
Sina用细长调羹搅拌着咖啡,然后在巧克力蛋糕上挖个角,塔希提人热情直率劲又上来了:“钱雨,我真的是喜欢你的,要不我们结婚吧。”
“我也是的。”他丝毫没有暴露出任何愧疚不安,使Sina完全相信了他的话——她把他刚才那句话理解成为:我也是喜欢你的。那潜台词分明是:请原谅我以东方人腼腆性格暂时还无法说出对你的“爱”。就这样他们走进结婚礼堂,Sina也就这样走上死亡之路。
血液不停地从鼻孔流出来,他慢慢翻过身想坐起来,裹在身上的被子让他感到过去步步为营就像愚蠢蜘蛛吐丝缠住自己,身子已经被悬挂半空。耳旁出现了幻觉,听,那是什么声音,仿佛厨房里水龙头滴水声音,不,是洗手间,那声音越来越近,正掺和在Sina歌声中。她以前总是哼那首曲子,可他从没问过这首曲子叫什么,现在她又哼着这首曲子回来了,是的, 她正在洗手间洗澡呢……他顾不上趿上鞋便朝洗手间奔去。他想,即使见到她的鬼魂也不会害怕的,他一定要问问那首曲子叫什么。洗手间门被他撞开了,他望着他自己影子出现在洗手间昏暗镜子里,他失望了。是的,她一定在怪他,所以当他走近了,她便远去了,只留下一个空荡荡黑黢黢洗手间给他,而这一切和奥克兰寂寥无声的夜一样,仿佛再也不会改变了。遗憾永远只是遗憾了。他蹲坐洗手间地上,仰望生了霉斑天花板,鼻子流出的血又倒流回去。过了许久,那平静天花板上晃过一道窗外扫射来的汽车灯光,他才稍稍缓过神来。他听到高跟鞋踩踏石径声音。他知道那不会是Sina,Sina总是穿着舒服的运动鞋或者拖鞋,那鞋子踏在石径不会发出任何刺耳声响,那轻柔关车门声也不是Sina的,Sina那驾驶位的门总是关不紧且会发出咯咯响声的。现在,那越来越近的急促脚步声,还有那“嘭、嘭、嘭”敲门声更不会是Sina了,Sina的确已经死了,倘若她真的会来,也一定是轻飘飘地来的。他用身上睡衣擦擦脸上泪水,手撑地面瓷砖吃力地站起身来。
“是你?” 他望着大门口站立那个额前飘着刘海儿姑娘,淡淡地说。
“什么意思啊,不是我还是谁啊?”就连她为他故意打趣的语气,也使他前所未有地厌烦——过去他喜欢她时,总是装做讨厌她,可此时他却要尽量掩饰对她的厌烦。这是多么可悲啊,他已感到厌烦,对她——确切地说,是对他自己。
她那一双眸子,被夜色映照得更为明亮,也更显天真,此刻又不识趣地在客厅里来回打量着:“你不会老婆才死几天就搭上了别的姑娘吧?”这话说时,还自信地翘起嘴唇,那表情好像自己不属于“别的姑娘”似的。立刻,从钱雨神情里她读懂了自己的语出不逊。
“你来干啥?”他说话时表情是巴不得把她赶走的。
“我睡不着觉,想找你聊天呗。”她接了句实话。随后立刻端详他表情,好像从那读得一知半解,便说:“我带你出去转转吧。”她上前一步,伸手在他额头轻扫了几下:“你别说你想睡觉啊。瞧你这样子,你这蓬松头发,就知道你肯定躺在床上好久睡不着了。”有时一个姑娘不招人喜欢不是她生得太笨,而是她过于聪明。
“你要去哪?”他问。
“随便转转吧,我有话想对你说。”
他没拒绝,脸上也没写出诧异。他也觉得有些话是该说说了。
奥克兰的夜越发寂寥无声了。车子像只蜗牛在周围几个小区爬行,又看见钱雨家低矮栅栏了。车子却更加犹豫起来。他们平时都不是优柔寡断的,最后还是钱雨主动打破沉默:“你还有话对我说吗?”
“啊,是的。”她故作轻松,依然无法掩饰心乱如麻。她是怎么了?她不是一向认为被爱的是植物,示爱的是动物吗?直来直去表达爱慕不是比被动接受平庸的爱慕更刺激更有趣吗?爱,即使不是像黄河泛滥一般至少也该是来去潇洒的游戏吗?
她还记得在Penrose High School上高中,是怎样走到帅气香港男生面前,以无所谓态度用刚刚学来的白话问人家要电话号码;更没忘记,是怎样不止一次凑到浩然耳旁问他是否愿意做她临时男友,而浩然那句“其实在奥克兰我有喜欢的女孩子了,可是我却不认识她”,她扑哧笑出声后,便彻底死心了,从此彼此模糊性别概念,成了好朋友。是的,一个玩笑使他们成了朋友,可如今她怎么就不会跟钱雨开个简单玩笑呢?若是遭他拒绝,一句“我是开玩笑的”,不就敷衍过去了吗?
“你要是没话我就先说了。”他说。
“我当然有话。”她搬动着方向盘急躁地抢话,可车子变了道后,又改了主意:“要不还是你先说吧。”他点点头,嘴刚咧开又被她抢话:“还是我先说吧,钱雨,我房东偷税惹麻烦了,我不能在他家继续住了,我想搬过来跟你一起住……”她说这话时生怕真话被误会为借口,一直注意着他脸上像被子丨弹丨射中似的复杂表情,自己复杂心情早被冲到九霄云外,以至接下来的话更像未经过滤一样:“钱雨,你不是缺钱吗?我搬进来正好可以给你付房租啊。”
她要是知道这话对他的伤害,打死也不会这么说的。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眼里充满了报复,这种报复就跟屡次出现在那张脸上的畸形茄子式笑容似的,就跟他说出“河给人时间让人品味”时那副沉着而沧桑的钱雨式笑容似的。这种报复来势汹汹却不动声色,以至让人难以分辨这究竟是报复还是别的什么。他说:“你明天不要再送我上学了。”
什么意思?不叫送他上学了,也就是说,她曾经为他所做一切都付之东流了?很快,钱雨那招牌式畸形茄子笑容又出现脸上。那神情是她在医院时伏在他病床前多么想看到的啊,可生活这个恶魔却偏偏喜欢她不需要时强加于她。
“我马上要买车了,以后不要再送我上学了。”他重复道。可是他不是刚刚出了车祸吗,难道他对他妻子的死心无余悸吗?他至少对开车还是会有那么点恐惧吧?
“你这么快就不怕开车了吗?”她心有不甘,便直截了当。
“难道你打算为我做一辈子车夫吗?”反诘永远是回答不愿回答问题的最佳方式,来势凶猛的反诘甚至有使原告沦为被告的力量。
天啊,难道他一直把自己当车夫啦?就像自己对别的男孩那样不公平吗?她感到气愤了,以为祭出眼泪武器可以击败他的,可这寂寥无声夜空下惨败的依然是自己。“你的意思是以后都不叫我来找你了吗?”她哭着说。
“你要这么理解我也没有办法。”他推开车门有些不耐烦地把一只脚踏出车外,另一只脚竟在车里蹭蹭鞋上淤泥,“好了,早点回去吧。”
望着他背影消失在院子尽头,一阵微风顺着那未关紧车门吹进车里,她脸上盈满泪水。
真的输掉这场游戏了吗?不,即使真的输了她也不会承认的。她是不会这么放过他的。长久以来,什么才是她最想要的?哦,越是不可能得到的,越是她想要的,钱雨当然不会是个例外。
奥克兰寂寥无声之夜,一阵阵微风扑面而来,她突然感到春风得意了,一个鬼点子便也油然而生了。
成长过程中不是每个人都可以梦想成真
在的,重要的是我们又重返通往理想的大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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