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方兴,辽东汉人,早在皇太极时代就通过科举考试“混”进大清公务员队伍,算是大清第一代有文化有理想的国家大干部。
“汉人见汉人,说话甭客气”,当杨总督得知使团的来意后,秉着“忠言逆耳利于行”的直率,给头脑发热的使团成员大泼凉水。
“国家谈判要凭实力,现在清强明弱,这能谈出什么结果来?我看,你们应该是先把南方的粮食北运,来显示和平的诚意!这样我也可以帮忙向摄政王求情,但最好的结果是你们先取消国号,承认大清中央政府,以藩王的身份成为新朝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没有得到充分地肯定,使团上下内心的沮丧可想而知,但杨总督只是“一家之言”,不是清朝当政者的态度,使团一边自我安慰,一边继续北上!
十五日,使团到达临清,终于盼来了迎接的队伍,原明锦衣卫都督骆养性时任清天津总督,念及故国之情,竟擅自作主派军队来为“南方人来的亲人们”(事后老骆同志因此而被撤职查办)保驾护航,这让使团感到了莫大的温暖。
但在抵达德州的十八日,这种温暖被一张张贴在大街上的告示刮了个干干净净。
这些告示是奉山东巡抚方大猷之令贴上去的,告示上写得明白:“奉摄政王令旨,陈洪范经过地方,有司不必敬他,着自备盘费。陈洪范、左懋第、马绍愉止许百人进京朝见,其余俱留置静海。祖泽溥所带多人,俱许入京。”
作为降清的前明官员,方大猷采用这种方法来避免与南明使团相见,可谓用心良苦。
清朝政府的忽冷忽热,令使团上下疑惑不解,纷纷猜测:清朝的当政者是否对南明的态度有了新的变化?
使团的猜测是没错的,多尔衮同志在“和平声明”发表还不到一百天,就对南明政府的态度又有了一个180度的大转折-----由“和平共处”改为“武力兼并”。
变化的原因是这样产生的:
一是占领了特大城市-----北京后的多尔衮同志,日子过得并不轻松,北京及其周边的十多个县都闹起了不同程度的粮荒,作为“大家长”的多尔衮只好“大公无私”地把满洲这些年来的存粮都调来应急,仍没有完全解决这一问题。后来,在北京“经济界专家们”的指点下,明白了,这都是“南方独立”惹的祸!
北京城自从经过元世祖忽必烈兴建,明成祖朱棣加工,近四百年的发展,已使这个人烟稀少的边城一跃成为北方的经济中心和全国的政治中心,人口八十多万,所需要的粮食、布匹、茶叶等根本无法自给,必须从南方源源不断运来。
在李自成打进北京城后,物资供应链断裂了,南方得不到北方的马匹、煤炭等(这个相对好克服),北方得不到南方的粮食、布匹、茶叶等(这个比较难克服),结果弄得北京市面物资严重短缺,人民生活日趋困难,这也是李自成在北京呆不长的原因之一。而要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靠南方那点年年进贡的“发展基金”是远远不够的,不如…….(以下省略二十个字)
二是多尔衮同志对自已的统治手腕、行政能力又有了新的自信。最大的阶级敌人-----李自成被赶回娘子关后,大半年龟缩不出、无所动作。河北、山东的“济王”叛乱已告顺利平息、大清政府一系列收买人心的政策已经收到明显的效果。多年纷繁战乱的北方地区似乎正在慢慢地“尘埃落定”。
出现这种大好局面后,让他对“三秋桂子、十里荷花”的江南水乡更加心驰神往,“万里车书一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 满族五百多年前的“一代枭雄”完颜亮未做完的“统一梦”,仿佛又在他的梦中浮现。
三是那些家在南方的前明降官们,盼望祖国早日统一的心愿比多尔衮同志更直接、更迫切,因为他们中许多人的家产、亲人都统统留在了南方,自己在北京可是“裸身做官”,如果“南北分治、一国两府”一旦实现,那只有等到变为鬼“才能回家看看”了。
不甘心“两地分居”的降官们自觉自愿地当起了国家统一的“急先锋”,争先恐后地给多尔衮同志上书,喋喋不休地讲“江南民风脆弱、不难平定”“福王昏庸无能、难继大统”这类假话大话,煽动这位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投鞭断流、立马吴山。”
在这三种因素的推动下,大清当政者已达成一致的共识-----打过黄河去,统一全中国。
这就是大明使团面临的新问题、新挑战-----不是我不明白,而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太快!
大明使团将何去何从呢?
日期:2011-12-26 23:08:08
局势严峻,左团长紧急召开全体使团大会,会上他着重强调使团这次工作的目的------是议和而不是投降,因此要求大家在今后的工作中端正工作态度,不能卑颜屈膝,做出有损国家尊严的事情来。
九月二十九日,被“精简”为百人的使团来到河北河西务,因为知道了清朝将定于十月初一举行“开国大典”(清顺治帝在北京即位,宣布将统治由东北扩展到全国),为避免不必要的“外交误解”,使团暂停于此。
十月初五,使团再次出发到达北京京郊的张家湾,清朝派出礼部官又奇库来迎接,总算给了南明使团一点点薄面。
十月十二日,使团在清朝礼部官员的引导下,从正阳门入城,早已听到消息的众多京城百姓自发地走上街头,夹道欢迎来自“故国的亲人们”,只见为首的左团长一身素服,手捧国书,昂然前行。
“国破山河在,相逢竟两朝”,现场气氛分外沉闷压抑,欢迎者、被欢迎者情绪悲凉。没有鲜花,没有掌声,只有无言的哽噎和无尽的眼泪。
“比起那些前朝的达官显贵来,这些百姓是多么淳朴啊!”左团长心生无限的感慨。
前几天,他秘密派出王廷翰、王言、祖泽溥,持自己的亲笔信去见昔日的同事,现已成为当朝新贵的冯铨、洪承畴、谢升、吴三桂,希望他们为南明的“和平建国”事业尽一份绵薄之力。
当年被崇祯帝打成头号大阉党的冯铨已对明朝毫无感念之情,接待来使时摆出一副高高在上,待答不理的表情,连左团长的信拆都不拆;
洪承畴似乎良心未泯,见信后面色沉痛,含泪欲滴,对来使也宽言相慰;
谢升则感情复杂,接信后忽而叹息、忽而鼓励、忽而谴责、忽而欣喜,让人不知所云;
吴三桂的答复是;因清朝法令甚严,现身不由己,暂不能相见,但故国养育栽培之恩,没齿难忘,今生发誓决不与大明为敌。
是的,这就是以前那些轻马貂裘、锦衣玉食权贵们的态度,可以讲些不负责任的宽心话,但实质性的帮助,却一顶点也没有。
这能责怪谁呢?这能谴责谁呢?
比起那个动不动就被皇帝监视、下狱、脱下裤子暴打的前朝来,现在的前明降官们整体状态感觉良好,并没有多少亡国之痛。明朝,已经逐渐淡化成为一个历史名词,在他们的脑海中渐行渐远!
不能责怪!不能谴责,惟有自己踽踽而行,以求一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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