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4-12　13:55:50

　　第五章绝代风华——往事知多少？08
　　面对官家的解衣衣之、推食食之的异宠，钱俶始终分的清、摆的正自己的位置。赵匡胤数次召钱俶父子宴射于宫中后苑，只有晋王赵光义、京兆尹赵廷美等几人作陪。钱俶拜见赵匡胤，官家会让人立即搀扶起来，钱俶更是感激涕零。一次宴射于宫中后苑，赵匡胤让钱俶和赵光义、赵廷美叙兄弟之礼，钱俶一听急忙跪在地上极力推辞，赵匡胤见状，只得作罢。钱俶明白上下尊卑的道理，官家这样说，只不过是客套话，如果自己拿个棒槌就当真（针）的话，那就是大错特错。

　　钱俶虽然在汴京城中每日忙于宴饮、应酬，表面上看起来风光一时无二。可是内心中却如鱼饮水，冷暖自知，每天都在梦回杭州。可是这种心态只有深埋心底，不敢有所表露。每天还要奉上不变的笑脸，周旋于宋廷君臣之间。好在这种衣食无忧的好日子过起来飞快，转眼钱俶至汴京就半月有余。
　　开宝九年三月，赵匡胤决定西幸洛阳。赵匡胤虽然祖籍是河北涿州地方人氏，他却是出生在洛阳夹马营。自幼年起他就生长在洛阳，当然会对出生地有留恋之情。这时候，赵匡胤忽然有了‘少小离家老大回’的心思，也是可以理解的。
　　得知赵官家西幸的消息，钱俶急忙登门拜见，请求随行扈卫。哪知赵匡胤似乎洞察了他归心似箭一样，推心置腹道：南北气候有异，天气马上就要热了，还是赶快回杭州去吧！随从护驾的事情就交给孩子办吧。
　　钱俶除了感激涕零之外，只有拼命磕头谢主隆恩了。赵匡胤这样做也自然有他的道理：钱俶可以走，儿子留下做质。这并不为过。水土不服的困难就让钱俶之子克服好了，毕竟他年轻、来日方长，必须得习惯在北方生活了。

　　钱俶也是素有急智之人，否则也不会捱到南方各政权都被平灭而吴越独存了。心念电转的钱俶，装出一副被感动的热泪盈眶状，泪眼模糊地一脸至诚望了赵匡胤道：微臣此地一为别，愿三年一至京师以慰思慕天颜之苦！
　　赵匡胤听了钱俶的话，略一思忖，已经明白他的言外之意。钱俶此番话仍是在试探他：如果允从吴越国主三年一朝，长此以往，吴越做为属国将会永远存在。赵官家心中如明镜一样，嘴里却不置可否、含糊其辞道：川途迂远、竢有诏乃来也。
　　钱俶一个‘手挥琵琶’投石问路，赵匡胤却不丢不顶、举重若轻，信手一个‘如封似闭’克敌于无形之间。从政之事绝对需要高智商方可，越是把简单的事情搞的深不可测，越显得政治水平高明。当然把复杂的东西回归本质简单化，那更是大政治家的风范了，可惜大政治家数千余年的历史中也没有几人。
　　赵匡胤的这番话，够钱俶琢磨一阵的了。官家这是既不说同意，也不表示反对，模棱两可，至于如何理解是你自己的事。
　　在为钱俶饯行的宴会上，赵匡胤又赐给他一个包裹的严严实实的黄缎包袱，递在他手中语重心长叮嘱道：走到半道，方可拆看！

　　钱俶辞别赵宋君臣，轻车简从、踏上归程。自以为逃出生天的他，马作的卢飞快。好不容易过了半程，迫不及待地打开包袱看时，心中却如打翻了五味瓶：原来包袱中装的竟然全是朝臣们近日来所上表章，无一不是请赵匡胤官家把钱俶留在汴京、尽取其地土的。
　　相信其中各地降臣的表章不在少数，其中一定是以南唐旧臣的表章占大部分。吴越的落井下石在他们心中耿耿于怀，没有理由会放过这现世报的机会。钱俶这会儿才真正认识清了赵匡胤的坦诚，在心下感慨不已的同时，又在为自己的小人之心度君王之腹感到好笑。
　　此行，他为了增加安全系数，竟然把唐帝赠与祖上的丹书铁券也带在了身边。想着万一赵匡胤对自己不利，也可以取出来应一下急。当然他的这种有枣没枣先打三竿再说的心理固然可以理解，只是他未曾想过唐帝赠丹书铁券免死牌，并不是只与他吴越钱家一人。唐末这些皇帝一时实在拿不出手什么好东西赏赐下人，只好开几张空白支票给他们，钱俶却真的以为那东西是通存通兑的呢！
日期：2011-04-12　22:25:14

　　第五章绝代风华——往事知多少？09
　　那些手中握有旧船票的人，总以为会登上‘泰坦尼克号’呢，到头来落的空欢喜一场，身首异处。（如田令孜之流）
　　钱俶的担心虽然有他的道理，只是有宋一代，他的免死牌始终未能派上用场。令人啧啧称奇的是：到了明朝朱元璋时代，唐皇的免死牌却救了钱家后人一命！这不由让人诧异万分。要知道历史上烹起功狗最下的去黑手的人居然会有法外开恩的时候！而他亲手颁发出去的免死牌却如同手纸一张，越是拥有它的人越是死的难看。
　　这哪里是免死牌？分明就是阎罗王的催死符！。
　　钱俶在揩干额头的冷汗之后，继续上路。心中对赵匡胤的感激真的如滔滔江河之水，摊上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主子，真的是钱家祖德深厚，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只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次与赵匡胤的分别竟成了永别。当他拜舞在新君赵光义龙榻前才更加深入地体会到赵匡胤的忠厚老实，相较于赵匡胤，这个新君着实是个难伺候的主儿！在赵匡胤面前钱俶还敢抖一下自己的机灵，在赵光义面前他却是毕恭毕敬、生恐落把柄在这位新君之手。对于亲兄弟都敢于痛下杀手的人，相信对会外人更不会手软的。（笔者注：即使有许多的史家更愿意相信‘金匮之盟’是实有其事的，但是此事又着实经不得推敲。）

　　人们在品评唐宋之时，总是对盛唐开元的‘道不拾遗、夜不闭户’而赞叹不已；而宋王朝似乎只能隐身在唐人的巨大光环之下，更有甚者竟然是对宋人心下鄙之。这实在是令人扼腕之事。
　　赵匡胤登基之后，首先做的事情竟然是幸太学。（国立大学）先是传旨增茸祠宇，塑绘先圣、先贤像，继而御笔为这些圣贤之人写赞词。只可惜内容并未见传之后世。不但自己写，而且要求臣工都要写赞。明确做出最高指示——今之武臣，亦当使其读书，欲其知为治之道也。
　　行文至此，就得另外细述一番前文中提及的赵官家另一位爱将—党进。与其他斗大字识不得半箩筐的武夫相比，党进却是一字不识的白丁。
　　党进生的形貌魁岸，凛凛一伟大丈夫也。疆场上他是奋勇杀敌，不避矢石。只是笔杆在他手中却远比刀枪还要沉重数分。（党进功夫之高，可以与杨业匹敌。）
　　现在官家提倡扫盲、学文化，令他很是头疼。他不但不识字，更要命的还不识数。一天赵匡胤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问起他手下有多少军卒，不识数的他竟然真的不知道。
　　官家相询，做臣子的又不能不回答。幸好他早已经未雨绸缪，对官家发问之事，早有所准备。
　　笨人自有笨办法，象他这样大字不识一个的禁军将领（官职在都虞候以上将领）还不在少数。大家苦思冥想之后，还真的想出个似巧实拙的办法。
　　古代文臣上朝手中都会捧着笏，虽然笏的形制经历了从竹制至玉制、再到象牙的发展变化，但这物事拿在既不是为了好看，更不是如现代政见不合者互殴的工具。而是有它的实用价值：当臣子们在奏事的时候，怕有遗忘导致君前失仪，在上面记事的。
　　文臣小心奏对之时，殿中四下要害处都是有党进这些禁军将领率着手下负责安保工作。党进也是‘大块头有大智慧’的人，他极有可能受文臣捧‘笏’奏对的启发，然后麻烦手下识字又识数的军兵把他所辖军兵数量、器甲、马匹，等都写在他手中的梃上。（梃，大木棒。在宫中刀枪之类应该是属于管制器械，否则明代末年就不会发生莫名其妙的‘梃击案’了）这个办法在同袍之间很快传开，大老粗们在欣喜之余，还起了一个文绉绉的专用名词：‘杖记’，以示与文臣们‘笏记’的区别。

　　在记到了手中的大木棒上之后，党进每天口中‘葫芦归罐罐归篓’的默诵。这时候听到赵匡胤询问，紧张之下，竟然把每天念的滚瓜烂熟的几个数字突然间忘的一干二净。同，看到赵匡胤一脸的无奈向他望来，心中着急，忽然双手举起手中的梃，送至官家面前结结巴巴道：陛下请看，全在上面写着呢！赵匡胤见状忍耐不禁，乐的捧腹大笑。
　　经过此事之后，党进知耻而后勇从此发愤读书。不过到底因为底子薄，所做之事不过是撵鸭子上架。但是他却不以为意，结果又闹出了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