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潇湘月正明----五代十国时期的湖南》
第54节作者:
意与白云间 潘叔嗣杀了王逵,却不知道该怎么收拾残局。如今在世人眼里,他潘叔嗣无疑做了乱臣贼子。他倒并不太担心朝廷的问罪-----毕竟中央还控制不到这里。现在最危险的是周行逢,这是个不好对付的能人!当年在部队里,潘叔嗣就深深感到,在一些关键事情上,他周行逢总想得比谁都远,做得也比谁都周全。现在周行逢更握着道义的优势,可以名正言顺的铲平自己。但事已至此,潘叔嗣也不是温吞水,他决心跟这个难捉摸的家伙斗一斗智!潘叔嗣先狡猾的退了一步:主动将一把手的位子让给周行逢,他对部下解释说:“我是不得已才杀了王逵,岂敢自居领导?不如让周行逢来坐这个一把手,让他请我做武安节度使(周行逢现任官职)。”说完便回到了岳州。潘叔嗣此计确实用心极狠,他用这番大公无私的表演一下子抓到了主动权,而将周行逢推向两难之局:你若不敢接这位子,那自该我潘叔嗣来坐。到时你就是我的下属,世人也不好再指责我什么----我让你你不要嘛;你若要坐这位子,就得乖乖离开你的长沙老窝,到朗州来,到那时,你虎落平阳,还是任我摆布。
周行逢,这就是我出的牌,不论你怎么跟,我都将是赢家!
更狠的是,潘叔嗣甚至不给周行逢一点时间,他授意留在朗州的心腹们,敲锣打鼓的前往长沙,迎接周行逢去朗州赴任。而且公开要城:“必以潭州(长沙)授叔嗣。”。姓周的,交城吧,否则你只能眼睁睁看我坐上这最高宝座。
面对咄咄逼人的上门挑衅,周行逢的回答,却出乎所有人意料。他以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潘叔嗣杀害主帅,罪当灭族!”然后话锋一转“不过他如今主动把位子让给我,还算一片好意,”接着,他甩出自己的牌:“现在就让我交出长沙还为时过早。这样世人会认为我和他潘叔嗣合谋害死的王逵,才做了这交易。与其两人落个不忠不义之名。不如潘叔嗣先做一会行军司马,等过了风头,再来长沙不迟。”.周行逢的话,令潘氏心腹无词以辩----行军司马在湖南有着不一般的意义,地位相当于一国宰相,只有那些享有崇高声望的人才能做到这个官。他周行逢和当年的高郁不都当过行军司马吗?何况周行逢又没把话说死,以后可以把长沙给你嘛!在潘氏的心腹们怂拉着脑袋左右为难之时,周行逢却不由分说,将长沙交给亲信打理,自己带着大队兵马出了城,直奔朗州-----他必须赶在潘叔嗣前面下手!一进了朗州,周行逢就接管一切权力,自兼武平与武安两个节度的留后,牢牢将朗州和长沙的大权抓到手里,随后任命潘叔嗣为行军司马---对不起,你现在是我的下属了。而且最关键的,他将事情原委及人事变动写成书信,呈报了朝廷。一切都做得干净利落,没给对手留下任何余地。潘叔嗣万没料到,他明明给周行逢出了个非甲即乙的选择题,对方却偏偏拿个丙来做回答!
应该说,潘叔嗣并不简单,但却把周行逢想得太简单了!他到底还不知道,这个武陵乡下杀出来的泥腿子是个何等深藏不露、心机绵密之人。我们不妨回想一下,如果周行逢真心维护团结,以他的能力并非不能让王逵与刘言、何敬真之间和平共处,为什么却非要鼓动王逵把他们全杀掉?而且这一幕幕借刀杀人,哪次不是让王逵跑在前面挥刀舞剑,背上一次次诛除异已的恶名,他周行逢却在后面稳坐钓鱼台?更绝的是,自刘言死后,周行逢实际上已架空了王逵,那个王逵表面上是一把手,其实不过是个朗州王。而湖南的长沙、衡阳这些白菜心却都攥在他周行逢手里。这三年来,世人眼中王逵与周行逢亲密无间、互相信任,实际上却各怀鬼胎,暗战不断。一团和气的表面下潜伏着汹涌的暗流。但周行逢却凭借他高超的智谋,将自己做成了湖南的宋江,却让王逵自我感觉良好的当着晁盖!
至于潘叔嗣,更连做卢俊义的资格也没有。现今如意算盘落了空,他气得要命,索性不认帐-----称病不赴任。这个常人看来像孩子般的赌气,在老道的周行逢看来却是风暴即将来临的征兆。确实,潘叔嗣退无可退,只能再拼个鱼死网破。此番无论攻击朗州或是长沙,都将是倍加的疯狂,其代价是周行逢不愿面对的。在这成王败寇的决定性时刻,周行逢抛出了杀手锏-----将计就计。
他装出一幅心慌意乱又万般无奈的样子,作出了妥协:真拿你潘叔嗣没办法,既然你执意要长沙,我答应你,来朗州吧,我给你长沙的大印。周的表态,引起了岳州的猜疑----众人纷纷劝阻潘叔嗣不要去朗州。可是,周行逢却算死了:他潘叔嗣不会不来!潘叔嗣会怎么想,周行逢猜得透透的:其一,朗州不是周行逢的地盘,他不敢在这摊牌。其二,周行逢只能妥协:只要他潘叔嗣攻击长沙,周行逢就没辙:从岳州去长沙更方便!果如周行逢所料,在一片劝阻声中,潘叔嗣却力排众议,自信满满的前往朗州受命,他似乎看见朗州城里,周行逢正惶惶不安地等待着他。果然,离城还远呢,就碰上了朗州出来迎接的使者们,而且一拔又一拔,这些人满脸堆笑,带着巴结和敬畏的神情,将他迎向城里。令他意外的是,当抵达郊外时,周行逢竟亲自跑出来迎接,好像一切不愉快都不存在似的,一见面就拍着肩膀,伸出热乎乎的手相握言欢,好像又回到昔日火热的战友年代。可是,当他们一众抵达节度府,准备举行授任仪式时,潘叔嗣却发现老战友不见了,正感觉气氛开始不对劲时,一群卫兵围了上来,将他五花大绑按倒在地,那刚才还有说有笑的老战友带着满脸杀气从府中走出,板着脸训道:“你不过是个军中小校,并没立什么大功。王逵让你当了大官,你却反杀主帅,我掂念旧情不忍杀你,还让你当行军司马,你却胆敢违令而不接受,今天只能借你人头一用!”.潘叔嗣这才全明白了,他彻底输给了这个昔日的战友。是的,他早就该想到这种下场。其实自打王逵将岳州将给他时,就注定了今天。
公元956年2月,周行逢斩潘叔嗣于朗州,从而扫除了最后一个对手。当月,周世宗柴荣任命周行逢为武平军节度使,节制武安静江等军事,湖南正式进入周行逢时代。
在历史曲折前进的轨迹中,常常呈现出惊人的巧合。几十年前,当江淮濒于绝境时,是杨行密站出来平定战乱,励精图治。杨行密去世后,继承人杨渥荒淫好战,但没几天就被重臣徐温取代,在这个能人治理下,江淮继续得到恢复。
徐温晚年,他的亲儿子徐知训几乎是杨渥投胎,但又死于内变。大权落在了贤明有为的养子徐知诰(即李昪)的手上。经过这三代前后五十多年的接力,终于使实现了江淮的复兴。湖南也是如此,无论是刘言,还是王逵和潘叔嗣都没有安湘定乱的才能,各做了一阵子土皇帝,就被历史所淘汰。最终,权力落到了最能干的周行逢手里。每当“权二代”不给力,眼看要开倒车时,就会及时被内部的进步势力所取代,而重新回到进步的轨道上。这些新势力为了坐稳位子,对外奉行和平主义,对内则一边严加防范,一边注重争取民意,这些做为客观上有利于社会的发展需要。后来的宋太祖治国也明显呈现出这种特色,但正因为如此,也为宋朝的对外软弱埋下了伏笔。
这既是乱世百姓的幸运,却也是中华民族的悲哀,我们的历史总是这么矛盾,可正是这样的历史,才符合人性和辩证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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