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证词——我眼中的秦朝》
第19节

作者: 嵩阳云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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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可乐坏了那帮眼高手低的儒生,他们即不得亲与封禅大典,而自身又想慕得很,不免心生怨恨。这就如后来的司马谈(司马迁的父亲),以不能侧身汉武帝封禅泰山之典而引为憾事一样。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干了一件十足危险的蠢事,这件事件的危险系数足以招来杀身之祸。
  他们竟相幸灾乐祸地讥笑秦始皇这是犯了天怒。

  说来令人难以置信,在秦亡之后,这帮儒生竟然还在拼命造谣,拼命泄愤,说什么秦始皇之所以暴死是被大风雨击坏的结果。甚至于造谣说,秦始皇根本就没有到过泰山顶上,只到半路就退下来了。
  由此来看,秦始皇之所以恶名难拂,看来这些儒生造谣生事之“功”不可没。而儒生后来所以遭致那样的境地,看来也是自作自受的结果。
  当然,这并不是说儒生就群体失智,我只是认为这种情况是存在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这一次,秦始皇没有动怒。
  但并不意味着,他永远不会动怒。
日期:2011-07-24 08:21:45

  东巡之路(4)
  “夺取全国胜利,这只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今后的路更长,更艰巨,更伟大。”
  这是毛主席说的。

  当我仔细研究了峄山刻石和泰山刻石之后,我发现,这似乎也是秦始皇需要表达的意思。
  这就怪了,难道伟人的思维模式都如出一辙?
  事实上,思维模式不可能做到如出一辙,这里面有时代的不同,环境的变迁,个性的差别,学养的迥异。然而,在后人的眼里,之所以有如此之印象者,皆是由于伟人们基于如下的共同特征:
  高瞻远瞩。
  这个成语把我们带到了山巅之上,自然站得高看得远。

  当然,这只是形而下的解释,就是说,是表面现象。
  中国人喜欢含蓄,言有言外之意,话有话外之音,文字也一样,只有具备了透过现象看本质的本事,才能更好地理解和充分地把握中国的文字。
  对事关全局的、长远的、根本性的重大问题,其在谋划、分析、综合、判断、预见和决策时所表现出来的深刻洞察力,应当是这个成语所折射出来的深层含义。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不同时代的人,可以有近乎相似的思维模式。他们思维的相似之处在于:超越局部,把握整体,并能敏锐地捕抓到事物发展的必然大势。
  这是一种卓越的心灵,非普通教育所能企及。
  《周易》用一个字来表述这种卓越,叫“神”。
  知机其神乎。
  在将动未动之时、将变未变之际,能够从事物细微的变化预知未来的发展趋势,简直神了。
  纵观历史,凡可称为雄杰之士者,毫无例外,皆有这样一种先见之明,用围棋的术语说就是,棋高一着。
  毛泽东是这样。
  秦皇汉武也是这样。
  应该说,此时,秦始皇的头脑是清醒的,他并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或者躺在历史的功劳薄上睡大觉。这一点,从峄山刻石上可以看得出来。
  始皇刻石一共有七处,《史记》记载了除峄山刻石之外的六通碑文,《史记》漏载峄山刻石的具体原因不明。而峄山刻石之所以能留传下来,这得归功于一个人,也算是无心办了一件大大的好事。
  此人就是李斯。
  据载,李斯是个书法家,精通小篆书法——小篆是帝国推行“书同文”政策时法定的规范文字。不仅在后世,即在帝国当年,似乎也是得到公认的。因此,才由李斯执笔书写碑文。

  由于李斯出手地道,笔底小篆足以惊诧四座。于是,后世慕名前往峄山摹拓的文人墨客,车水马龙,成为当地一道罕见的风景线。峄山刻石遂因了拓本的流传而遗存于世。
  说起这些刻石,亦是满纸的白云苍狗,仿佛历史就化身于它们身上。
  北魏时期,当地官员不堪达官显贵潮水般地挤破门槛,由此给地方财政带来的严重负担——公款接待,不得已,想到了长治久安的一招:
  聚薪碑下,将其焚毁,不可摹拓。
  峄山刻石就这样毁了。
  到了唐代,时人感惜秦碑被毁,将流传于世的拓片摹刻于枣木板上(枣树质地坚硬,可用以翻刻碑石上的文字)。这就是“峄山之碑野火焚,枣木传刻肥失真”(杜甫《李潮八分小篆歌》)的出处。

  现今藏于西安碑林的峄山刻石,显是假文物,但假得也相当古:北宋时人将南唐徐铉摹本上石,世称长安本,算是最权威的。
  和峄山刻石一样,其他六通碑刻亦是历经这样的风雨无定时,原石基本上如秦砖汉瓦一样成为稀罕物了,东观刻石甚至连拓本都没留下。
  这真应验了这样一句话:把名字刻入石头,并不见得就是不朽。
  所谓不朽,当是一种心灵吧。
  东巡之路(5)
  收回我们可怜的思古之幽情,再把目光投向当年。

  当年这些刻石是真实存在的。
  秦始皇按照他的即定方针来苦心经营他的帝国,也是真实可感的。
  细读峄山刻石和泰山刻石,我们会惊奇地发现,它们就如一篇文章的二个部分,前者叙述了统一天下的伟大意义,后者则再现了当年百废待兴的艰苦历程。
  而这二者恰构成了秦帝国的伟大的建国方略。
  它无疑向世人宣示,自春秋战国以还,一大批起自草根却又胸怀大志的志士仁人,为扭转朝纲隳坏、秩序崩溃之颓局,重建光明、有序之未来新世界,不惜灯枯油尽,汲汲于寻求未来之出路。
  这就如五四时期的精英学子,同样也在艰苦地找寻“哲学的突破”一样。
  在理论上,他们总是先行。在实践上,他们总是开拓。
  这种先行与开拓,在公元前221年,终于有了尘埃落定的结果。
  应该说,秦始皇的建国方略不是一时的心潮澎湃,种种迹象表明,他是继承了先烈的遗志,以最坚决、最彻底、最果敢、最无畏的精神,将之付诸实践的。

  事实证明,是历史选择了法家,而不仅仅是秦始皇钟情于法家。
  这就叫历史大势。
  打个不恰当的比方,这就如二战时期的德国,是当年的德国人用手中的选票选择了希特勒,而不是希特勒独自一人在台上发疯一样。
  以法家为基本立国精神的秦国,实现了战国时人,乃至有史以来,朴素民生皆魂牵梦萦的朴素理想:
  国泰民安。

  峄山刻石就具体表述了这种强烈的愿望:
  “追念乱世,分土建邦,以开争理。功战日作,流血于野。”
  这是一幅怎样的人间惨象。
  因此,由不得秦始皇不自豪:“乃今皇帝,一家天下。兵不复起,灾害灭除。黔首康定,利泽长久。”
  如果一定要说刻石是秦始皇使劲地往自家脸上贴金的话,这金也是贴得有理。
  关于这一点,我认为,写再多的文字显然都不足以取代这样的历史总结:宁愿为太平犬,不作乱世人。
  于是,雄才大略的秦始皇将这一愿望,变成了板上钉钉的现实:
  治道运行,诸产得宜,皆有法式。
  (治道:治理国家的理念;诸产:指农业生产,自商鞅以来,秦国奉行重农抑商之经济政策;法式:法度,制度。整句话的大意是:帝国施政理念得到推行,农业生产各得其宜,不管是政治建设还是经济建设,都有各自的法度。)
  只要不是存心邪恶,只要不想自家的窗户被无法无天的石头随时敲破,相信大多数是愿意见到并且享受这样的社会新秩序的。
  当然,要实现这一新秩序,殊非易事,毛泽东连用了三个“更”:更长,更艰巨,更伟大。

  秦始皇首当其冲就跑不了,他确是够艰巨的了。
  身为尊贵的皇帝,知道秦始皇是如何安排日程的吗?
  天明即起,一直忙到深夜(夙兴夜寐),不敢有私毫的懈殆(不懈于治)。乃至于他自个给自个加压:每天不处理完定量的公文,就不睡觉。
  由此我有一个推测,秦始皇极有可能是累死的,正如后世事必躬亲的诸侯孔明一样。
  除了上文提到的政治新秩序之外,帝国还给我们呈现了如是的社会新秩序:
  “贵贱分明,男女礼顺”。
  机动车道,人行道,各行其道,这才是人世的有礼。
  至于这样的有礼是否合理,后世也有议论,其中最著名的一段公案发生于南宋时。
  有学人问朱熹:

  “自始皇变法之后,后世人君皆不能易之,这是何故?”
  朱熹回答:“秦之法,尽是尊君卑臣之事,所以后世不肯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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