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夫人接着说，“樱花，从今往后，你寸步不离地守着少奶奶，千万别再出什么差子。走，现在就跟我去后院看看。”樱花点了点头。

　　香玉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已躺在床上。林母，和林家的其它几个女人，守在她床前。
　　林母坐在椅子上，见她醒了过来，轻声地问，“喝水吗？”
　　香玉软软地靠在那里，摇摇头。泪水，一下子涌了出来。死都这么难呀。她开始委屈。委屈极了。
　　林母探了探身，用手抹去她脸上的泪，说道：“香玉，你哭了六年了，就是黄河水也该哭干了。有用吗？你照样守望寡，照样受你婆婆的气……”
　　香玉小声地说，“不怪我婆婆。”
　　林母听香玉这么说，气不打一处来，“怎么不怪她？她要是教子有方，你男人能扔下你一走就是六年吗？光哭没用。寻死寻活也没用。六年了，你也别盼了，得有个了断了！约定的六年之期马上到了。到时候，你跟我们回林家。今儿这事，不能就这么了了。”
　　听林母这么一说，香玉哭得更厉害了。
　　孟夫人走进香玉的房间，刚好听到林母这番话，人显得有点尴尬。

　　林母见孟夫人进来，索性将了她一军，“今天差点就出了人命！而且是两条人命。作为香玉的养母，我要你给个说法。”
　　孟夫人早就料到林母会借题发挥。她镇定地说：“夫人，这事我肯定要给你们一个说法。但不是现在。十天以后，我们孟家，一定会给你们林家，给香玉一个说法。再过十天，就是我那不孝的逆子离家出走六年的日子，当初我答应过香玉的爹，如果六年了孟祥河还不回来，我就给个说法！”
　　日期：2010-07-25　19:57:01
　　林母听孟夫人这么说，也不好再说什么了。率林家众女眷，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孟夫人在香玉床头坐了一会心里惦记孟岸，就先离开，让樱花继续陪着香玉。

　　夜半，樱花从香玉房间出来。看见一个黑影，蹲在门口抱着头。林家的两个下人站在一旁。
　　马樱花走近一看，愣了。原来是林天石。“亲家老爷，你咋蹲在这儿？快进去吧。”林天石摇摇头，说道，“我没脸进去。香玉还好吧。”
　　“还好，还好。”樱花忙不迭地说。林天石站起来：“还好就好。回了！”然后，林天石转身带着两个家丁走了。
　　林天石回到家，坐在桌子前，看着手里一只娇小的绣花鞋，发呆。女佣水娘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进来。水娘，三十来岁，体态风流，浑身上下收拾得净利落。水娘苦出身，年纪轻轻被丈夫卖到妓院。她自从被林天石从妓院赎回来，就一门心思地跟着林天石，照顾着林天石。她喜欢林天石，林天石也应该是喜欢她的。但两个人，始终恪守着主仆之礼。

　　水娘看林天石在那里发愣，笑了。说：“老爷，你还有这爱好啊？是哪位小娘子的？”
　　林天石喃喃道：“香玉的。”水娘一怔，“大小姐？哟，我真该掌嘴。”林天石说：“当初她娘要给她缠脚，她又哭又闹，死活不肯。我心软了，没让给她缠，这鞋就没用上。”
　　水娘把面放桌上，索性坐下来说，“本来东家的事我不该多嘴，可我看你这日子过得也挺闹心的，当初你就不该把她嫁到孟家！都说你窝囊，我看你也真是窝囊，林家的人谁都不把你放在眼里，亏你还是个族长。”
　　林天石放下手里的鞋，“他们是忘恩负义！我不跟他们计较，我只相信一句话，人在做，天在看。我林天石对得起林家的列祖列宗就行了！香玉嫁到孟家，我还不是为了林氏家族？如果当时我不答应，林家只有滚出青城镇了。族人不理事理，骂我窝囊，好在几个长辈觉得我太亏了，才让我做了林家的族长。可当个族长能弥补我女儿受的苦吗，我本来想，不管怎么样，香玉嫁过去总要过几天好日子，可没想到孟家那小子一跑就是六年，香玉至今都在恨我。”

　　水娘说，“您也别怨她，做女人的就怕被人晾在那儿，上不沾天下不着地，大小姐还那么年轻，你总得替她想个出路才是啊。”
　　“再等十天吧，再过十天就是孟祥河离家出走六年的日子，当初他娘答应过我，如果孟祥河到了第六年还不回来，她就给我个说法。”林天石像是说给水娘，也像是说给自己。
　　日期：2010-07-25　19:59:02
　　这个时候，林母也带着众女眷回到家。她，看见儿子的房间灯还亮着，就推门进去。
　　此时，林家长房的少爷林奇川正手捧一枚印章，专心地篆刻着。他刻很痴迷，连母亲推门进来都没发觉。
　　林母面带倦容，“儿子，你真行。外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还能入境，专心篆刻。”说到这里，林母坐下来，从儿子手里拿过印章看了看，说道：“你在学八大山人的刀法吧？ ”

　　林奇川一愣，说道：“娘，你怎么知道？”
　　林母微笑着说：“八大山人的金石有三大法宝，其一，章法不求完整而得完整；其二，布局着眼于气势。其三，刀法讲究出奇巧妙。”
　　林奇川大为惊讶，“娘，这些你都知道？”
　　林母放下印章，“你外祖父是陇上的书法大家，以前我当姑娘的时候，常躲在屏风后面听他跟别人谈书论道，也略知一二。”
　　林奇川一脸钦佩说：“娘，怪不得你从小就教我练书法，临摹古帖，原来咱们家是有传统的啊。”林母听儿子这么说，不禁一脸惆怅，说道：“是啊，当初我要不嫁给你爹，也许就去了京城，你外公已经奉旨进京……唉，不说了。往事如烟，随风而散。”
　　林奇川给母亲倒了杯茶，送到母亲手里，说道，“娘，您今天去孟家了？”
　　林母看着儿子，苦笑着说，“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不关心呢。哎，还不是因为香玉的事？她今天去投河了！”
　　林奇川无奈地摇摇头，“我早劝过她，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早点离开孟家，可她偏不听！”

　　停顿了一下，林奇川有点难为情地说，“娘，等我明天去把月茹接回来再说吧。”
　　月茹，是林奇川的媳妇，父亲是陇中驻军团团长王海臣。王月茹嫁到林家，到也守本份，但时间长了，小姐脾气就有点收不住。更何况林奇川性子软弱，也不太管她得住她。她最近迷上一个叫花晓青的花旦，更是隔三差五地就回陇中的娘家，去捧角。起初，还跟林母说一声，到后来，是拔脚就走。
　　林母叹了口气，跟儿子说道：“你也别太宠你媳妇了，该上笼头还得上笼头，别由着她胡来。”
　　林母边说边起身：“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吧。”
　　林奇川送走了林母，起身走到书架前，拿起一只镜框，看着上面的照片。照片上是三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一时间，他呆住了。心里千头万绪，优柔起来。

　　日期：2010-07-26　17:40:09
　　5
　　明天就是约定的六年之期。
　　这天晚上，孟夫人一身缟素，发际上插了一朵白花，一脸严肃地坐在堂屋里。
　　马樱花捧着茶进来，不由一愣，说道： “夫人，你穿这么素干啥？还插朵白花，跟办丧似地。”孟夫人不苟言笑地说：“你说得不错，孟家是要办丧事了，明天是祥河出走六周年的日子，六年了，他肯定是死在外头了……我们不能再等了，当初我答应过香玉的爹，到了这一天就跟他一个说法。”

　　马樱花眼里涌上了泪，哭着说：“夫人，钟娃子还没回来。还有希望。”
　　孟夫人摇摇头，冲着马樱花说，“钟娃子是不会回来了，当初他说过，找不到祥河就不回来。 你也别哭了。我都不哭了。六年了，我的泪都哭干了。去吧，告诉曾管家，给祥河准备一口棺材。”马樱花刚一离开房间，孟夫人眼圈就红了。“祥河，祥河，你把娘的念想都断了啊！”她撕心裂肺地哭起来。
　　这边，孟家上下，开始准备着明天的事情，那边林家也没闲着。
　　日期：2010-07-26　17:42:12
　　林母先是找到林天石，商量明天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