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0-08-31　20:22:47

　　连载018
　　【赵倚楼】长安悲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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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和古代诗人的相晤是通过一种简单而神奇的方式，往往是几首甚至一首诗。这种超越时空的精神相接让我们在吟咏的瞬间吐纳古今，一切都具有了遥远而神秘的诗意。
　　诗人留下属于自己的诗篇后已然远去。在夜与昼交替的瞬间，在夜阑人静的时刻，这些诗篇平静地等待着遭遇某一种神秘的呈现。上大学的时候，我听闻到睡在上铺的兄弟经常吟咏一联诗，道是“月光如水水如天，杨花如雪雪如烟”。当时就觉得这一联写得太美了，只是镌进了心里，也没有去详查。后来，读的诗多了，才知道这两句并非一联，“月光如水水如天”出自唐代赵嘏的《江楼感旧》，“杨花如雪雪如烟”出自近代作家郁达夫的《自述诗》第八首。这样的集句诗看上去对仗很工整，有点类似于“天若有情天亦老，月如无恨月长圆”，真正是无理而妙。现在，可以把这首《江楼感旧》完整地写下来：

　　独上江楼思渺然，月光如水水如天。
　　同来望月人何处？风景依稀似去年。
　　思亲怀人，最好莫过月夜。“月光如水水如天”的妙境不独在诗句本身的回环往复之美，而是每个人都可以重现或者想象的画面。它的美体现在悠远、静默、苍茫、朦胧、深沉。是的，没有边际，也不具体，正好可以用来盛放无尽的怀想。江楼、月光、江水、夜色、我，一切都如去年，但是曾经一同赏月的人却没有同来。离散？爽约？远游？负气？结怨？诗篇也没有透露谜底。缺少了一个人，画面失去平衡，夜色不再温柔，在寥廓的空间里，充溢着种种复杂难言的感觉，怅惘、幽怨、思念、伤感、寂寞……

　　关于这首诗，论者往往指其浅显无味。尽管我读诗不多，但却可以下一个武断的结论：大凡众口吟诵的诗篇，往往清浅明白，不一定非得注入微言大义。“不见去年人，泪湿春衫袖”，我读赵嘏的这首诗，很自然地就联想到欧阳修的《生查子》。但后者表达得更加直白，同样是“月与灯依旧”，因为身边少了去年一同赏灯的人，忍不住地珠泪婆娑。是的，这样的夜晚是很多人心中的夜晚，月色依旧，却在心田铺上一层秋霜。没有了“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惊艳，只在心中反复咀嚼那物是人非、旧情难续的苦涩滋味。

　　赵嘏的这首诗很多人耳熟能详，但是为他带来不尽声誉的却是另外一首名为《长安秋望》的七律，赵嘏因此还赢得了“赵倚楼”的美称。这从另外一个角度证明了《江楼感旧》的生命力，人们并没有因其所谓的浅白而消弭了对它的热情。如果稍作品味，我们也可以看到《江楼感旧》中那一袭倚楼无言的背影，这样从此进入对《长安秋望》的欣赏就显得自然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