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6-08 10:23:50

　　连载83 《人造项羽》结束
　　项羽不知，自破釜之日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自己就已丧失获得英国皇家学会会员资格的机会了，不过他倒也从没想过这茬。他身高力大的优势在随后的战争里体现得淋漓尽致，但见项羽冲入敌阵，万夫莫当，随后他想到当初宋义跟自己所讲中国队冲击世界杯60余年里九次折戟的悲惨遭遇，不由得怒从心头起，在率军断绝秦军粮道、包围了王离军队后累计发动九次攻击，连战皆捷，不知两千年后的国足面对这样一个“九战九捷”的成语，对比自己几乎九战皆墨的成绩，可曾有日日白吃大米饭，空留遗憾在人间的悲哀。

　　僵持无粮，后撤无船，已无退路的楚军将士别无选择，只能奋勇拼杀，更何况见主帅如此英勇，无不振奋，以一当十，最终大败秦军。腹中饥饿的楚军见已将秦军打退，纷纷冲入秦军驻地，因为大家早就听说秦军伙食好，一日三餐“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相比自己终日所食芋菽，简直是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在高呼着的这两句口号里夹杂着同样高亢的“让一下啊”，这一幕但凡坐过火车的人都很熟悉的场景，如此生动地上演在公元前207年深冬的燕赵大地上。

　　当秦楚大军在战场激战正酣时，发表了《论持久战》的韩广、张敖以及其他救赵联军也没闲着，大家先是躲在城堡不敢出来，后来见并无流矢射来，便纷纷爬出军营，搬好凳子坐在城头上细细观赏战事直播，有的手捧热茶，有的举着《巨鹿日报》，还有的拼命把前面的人往两边挤一点，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城头探出无数的脑袋，两千年后徒步极目眺望，仍觉得这些“作壁上观”的脑袋们像春雨之后泥土上冒出的草尖，亦如抬头看天而显得心旷神怡的青蛙。

　　战场上左冲右突的项羽抽空回头，从韩广、张敖等人惊诧的眼神中，他感觉大家仿佛看到一个疯子。杀累了的项羽站到高处，停下手中的剑，缓缓吟道：
　　他人笑我太疯癫……
　　援军大感诧异，心想这个疯子居然能吟出1700年后唐寅的诗句，莫非已经时空错乱？那估计是快要累死了。大家扔掉手中的茶杯和报纸，等着他喊出第二句，我笑他人看不穿……
　　但见项羽高呼：我笑他人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战事很快结束，秦将王离被俘，苏角阵亡，涉间拒不投降，蹈火自焚，楚军大获全胜。

　　与王离军一战大大提升了项羽的威望，在收编了各路救赵的诸侯军之后，他们与已经撤退到巨鹿城南七公里棘原的章邯军队僵持了半年之久。章邯的屡次进攻都被击退，此时已将李斯腰斩的胡亥正与赵高研究魔术，距离变鹿为马尚有时日；看到战场上的章邯无法进取，玩魔术之余略有闲暇的胡亥派来使者了解情况。心生恐惧的章邯派长史司马欣回咸阳检讨并搬救兵，赵高却拒之城外，后又派人追杀。司马欣无奈地望着咸阳城外的树影幢幢，如猛兽奇鬼，森然欲搏人，无奈地在当天的日记上写下这样的文字：

　　其实没人关心你是不是飞得高、飞得累，最经常的状态倒是这种，万一你飞起来了，往下一看，无数人的枪口密如森林，有时候其中还有个中年谢顶猥琐男，手里拎着个粪桶……
　　不知道两千年后拎着粪桶的方舟子会否在某个夏夜踽踽而行，遇到同样拎着粪桶的谢顶赵高，会心地相视一笑。
　　司马欣回到棘原，备言章邯处境险恶，劝其权衡得失，趋利避害。此时赵将陈余抓住时机致信章邯，以白起、蒙恬为秦建立大功终不免被诛为例，预言章邯必蹈其覆辙，“有功亦诛，无功亦诛”，劝章邯与诸侯共同攻秦，分王其地，南面称孤。章邯读信后正犹豫不决，项羽乘机又使蒲将军再败秦军于淤水（今河北临漳南）上。章邯遣人见项羽，欲立约降楚。项羽召诸将谋议，因“粮少，欲听其约”，诸将一致赞同受降。秦二世三年（前207）七月，项羽约召章邯至洹水之南殷墟（今河南安阳西）上订立降约。章邯见项羽而哭，细数赵高之恶。项羽因立章邯为雍（今陕西凤翔南）王，以司马欣为楚上将军，率秦余兵，为楚军先锋。然而不久之后，项羽担心秦卒生变，又在新安将二十万降兵坑杀，1912年修筑陇海铁路时在当地发掘出大量人骨，现在该遗址被称为“楚坑”。

　　《复活的军团》这样描写巨鹿之战：
　　秦军的另一支主力在帝国的北疆。……当都城告急的时候，这支秦军开始南下。……那支由囚犯临时组成的秦军……体现出了异乎寻常的战斗力，他们用了很短的时间就击溃了几十万农民起义军，满目创痍的帝国似乎看到了希望。然而，一个来自于楚地的贵族改变了一切，这个人叫项羽。
　　在今天河北省一个叫巨鹿的地方，最后的两支秦军终于会合了。谁也没有想到，这次会合就是他们的结局。秦军与项羽的军队在巨鹿决战，在楚人难以置信的勇气面前，几十万秦军在战场上倒下，剩下的全部投降，秦军至此彻底覆灭。
　　此役百余年后恺撒大帝将埃及艳后克娄巴特拉扶上王位，北上至小亚细亚继续征讨背叛罗马的本都王国。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凯撒只用了五天时间就于前47年8月2日在泽拉城（今土耳其境内）附近彻底击溃法尔纳克二世叛军，旋即致书国内不支持自己的元老院以宣告自己的胜利，全信只有简洁有力、霸气十足的三个词：

　　VENI，VIDI，VICI！
　　恺撒的这封信常被认为是军事史上最简洁有力的捷报。然而无论是翻译成中文还是英文，这句短语都会丧失原有的韵味，变得略显臃肿。众人熟知的英文译本是“I CAME,I SAW,I CONQUERED.”中文翻译则是“我来，我见，我征服。”甚至有人将之翻成古文：来之，见之，灭之。
　　然而大家不知道的是，巨鹿之战后豪情万丈率军直奔咸阳的项羽，比恺撒早一百六十年就喊出了这封仅有三个单词、六个音节的拉丁文短信的中译本，他喊的是：
　　我来，我见，我操！
　　后人常说，巨鹿大战像一个阶梯，支撑项羽走向人生的辉煌。当他喊着这个六字短语，踌躇满志地指挥者麾下40万大军浩浩荡荡地西奔咸阳而去时，项羽自己也知道辉煌正在眼前，他即将到达自己一生声望的顶点。若此时胡亥未死，那么大军出发之时就应该是秦二世四年十一月，然而令项羽感到不安的，却是后世将这一年称作汉元年。只是这一切对项羽来说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很快他会看到冲天的火光在咸阳城腾空而起，从大秦图书馆的烈焰中看到年少时零分考卷的影子，朦胧中隐约听到竹管的爆裂声连绵不断，似乎合成一天音响的浓云，夹着团团飞舞的雪花，拥抱了全都城。在这繁响的拥抱中，项羽感到懒散而且舒适，战场上厮杀留下的疲惫全给焰火的香味一扫而空了，只觉得天地间充溢着无限的幸福。

　　然而项羽不知道的，是那一场两千年来被无数人演绎过的鸿门大宴，正如这个冬季漫天飞舞的雪花一样，旋即不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