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指淮西——唐元和英雄传》
第10节作者:
尘埃不见 唐代宗永泰元年(公元765年)六月,诗人杜甫路过忠州时是这样描写州府临江县县城的:“小市常争米,孤城早闭门。”
唐宪宗元和十三年(公元818年)到元和十五年,白居易在忠州当了三年的刺史,忠州给他的第一印象是“吏人生梗都如鹿,市井疏荒只抵村”,在白居易看来,忠州州府的状况和京师附近的一个村庄差不多。忠州的财政紧张,刺史以下的官吏开不出工资,只好每人分给一些田地由家人耕种充当口粮,发给一些黄绢可以给家人做衣裳算是工资。官员所分得的田地被成为畲田,就是刀耕火种水准的土地,而且还都是山地。忠州刺史白居易在诗中自嘲说:“中有穷独人,强名为刺史。时时窃自哂,刺史岂如是。”
白居易在忠州呆了三年时间尚有如此的感慨,而李吉甫在忠州一呆就是六年。
李吉甫由眀州员外长史出任忠州刺史看起来是提升,而实际上这一任命的背后却大有玄机。
日期:2011-08-30 22:35:11
事情的起因是因为当年将李吉甫贬为眀州编外长史的陆贽被贬为忠州别驾,在唐朝这个时候的别驾也是一个不管事的职务。
陆贽是在贞元十一年四月被下放到忠州的,这件事像一块巨大的石头扔进了一潭死水之中,激起一阵波澜,谏议大夫阳城为此愤然出山。在此之前曾经被人们一致看好寄予厚望的阳城已经有八、九年没有行使劝谏皇帝的职责了,几年前韩愈刚刚获得国家承认的进士学位,正在四下了推荐自己想获得一份工作,年轻气盛再加上为找工作而心烦的韩愈一气之下写了一篇《争臣论》来批评督促阳城,批评名人也是为了彰显自己。阳城照样喝他的酒,照样不去批评皇帝,韩愈碰了一个包着丝棉的石壁,看起来软软的。
当得知陆贽被贬官的消息后,阳城率领诸位谏官跪在大明宫延英殿外为陆贽伸冤,这叫伏阙。
而八十多岁的老将军张万福专门赶到谏官们伏阙的现场为他们呐喊助威。
张万福在唐朝也是一个传奇性的人物。当初年少的张万福看到爷爷和父亲都是刻苦读书通过国家考试成为朝廷官员,但充其量也就做到县令这个级别,越想越觉得读书也就是这个样子的张万福一把火烧了家中的书籍毅然从军。他参加工作近七十年,身经百战竟然没有负过伤,当过九个州的刺史竟然没有歇过一次病假。
唐德宗建中二年,盘踞在山东一带的淄青藩镇主帅李正己在汴水和涡水入淮处的涡口屯兵,意图切断江、淮至北方的水路运输通道,这条水道可以说是唐王朝的经济命脉,江南的粮食以及其他物质绝大多数是由此运往洛阳和京师长安的。李正己出兵之后,水路运输受阻,数千艘满载货物的船只被迫停留在涡口以南的淮河中无法北上。面对这种危机,唐德宗亲自点名任命张万福为濠州刺史,临危受命的张万福主要的任务就是确保涡水一带的河运畅通。张万福到任之后立马涡口岸上,指挥运输船只通过,李正己一看朝廷来硬的了也不敢冒然摊牌,他的士兵摄于张万福的威严也不敢搞什么小动作,只是站在河对岸眼巴巴的看着船只一艘一艘的通过。
后来唐德宗在接见张万福的时候说了些很动听的话,他说我认为江、淮一带的一草一木都知道你的威名。德宗还下令将张万福的形象画在凌烟阁上,图形凌烟阁是国家级功臣所享受的待遇。
这一次当阳城率领谏官伏阙延英殿前的时候,八十多岁的张万福来到现场一一向跪在这里的谏官们致敬,致敬词是“朝廷有直臣,天下必太平!”而后张万福振臂高呼:“太平万岁!”
伏阙之后,阳城把矛头指向排挤陆贽的主谋裴延龄,他放出话说如果皇上敢任命裴延龄当宰相,我就敢当众撕毁任命圣旨。这话实际上是将给唐德宗听的,毕竟皇帝才是处理陆贽的拍板人,不过你不能对着皇上说三道四。
陆贽被下放到忠州后,那些排挤打击他的人并没有善罢甘休,他们要继续在精神上、物质上给陆贽施加压力,甚至打算把陆贽的一举一动都监视起来,但凡抓住把柄就借题发挥置陆贽于死地。这就需要一个和陆贽不相容的人出任忠州刺史,朝廷中的执政者想到了李吉甫,他们试图让李吉甫放开手脚一报当年被贬官记下的仇恨,以达到彻底整倒陆贽的目的。
李吉甫将如何对待?
日期:2011-09-01 22:31:44
远离京师的李吉甫再一次引起人们的关注,陆贽的门人、学生和一部分朝廷的官员都在为他的命运担忧,毕竟当年正是陆贽将李吉甫贬出京师的,而且贬职的理由并不充分,这种贬职处理等于中断了李吉甫的发展前程。山不转水转,如今李吉甫和陆贽的地位调换了位置,李吉甫成为陆贽的直接领导,而陆贽已经丧失了权利在忠州不过是一个挂着职务的下放人员,和李吉甫在眀州时的地位差不多。忠州和京师远隔数千里,是真正的山高皇帝远,在这种地方一个全权在握的刺史想要整倒自己的下属实在是易如反掌,更何况这个下属本身就处在监督改造的状态之下。
在此之前的年代里也不乏这样的例子。
唐武则天圣历元年,回到家乡射洪县的陈子昂被县令段简关入牢狱,忧愤而死。被称为在文学方面“卓立千古,横制颓波,天下翕然,质文一变”的陈子昂死于牢狱引得多少人为之惜叹,唐代宗宝应元年,诗人杜甫来到射洪县时凭吊了了陈子昂当年读书的地方,他在诗中写到:“陈公读书堂,石柱仄青苔。悲风为我起,激烈伤雄才。”
安史之乱时,人称“诗家夫子”的王昌龄被刺史闾丘晓杀害,王昌龄之死让很多人感到愤恨不平,这其中也包括曾经担任过宰相的张镐。唐肃宗至德二载十月,张镐出任河南节度使,奉命调集附近各州的兵马解睢阳之围,此时忠于朝廷的张巡和许远等官员正在睢阳这座孤城中坚守,已经是弹尽粮绝,危在旦夕。
亳州刺史闾丘晓违反了张镐的军令,没有在规定时间内到达指定位置,张镐以军法从事下令将闾丘晓处死。临刑前闾丘晓以家中有老人需要赡养为由乞求免去一死,张镐说:“王昌龄之亲欲与谁养!”
此前担任拾遗的杜甫因上书替房琯说情而惹恼了唐肃宗,也是张镐出手相救,“张公一生江海客,身长九尺须眉苍。徵起適遇风云会,扶颠始知筹良策。”杜甫用这样的诗句来赞扬张镐。
对于被贬职的宰相来说,忠州不是一个吉祥之地,唐德宗初年,宰相刘晏被贬为忠州刺史,主使者杨炎为了置刘晏于死地特意任命和刘晏素有隔阂的庾准担任荆南节度使以便监视,忠州当时属于荆南节度府管辖。庾准果然身体力行,向朝廷汇报说刘晏到了忠州之后写信给方镇主帅朱泚请求帮助,信中有很多对朝廷对皇上不满和抱怨的言辞。庾准还汇报说刘晏利用一州刺史的权力在忠州招募补充州兵,有以武力对抗朝廷的迹象。唐德宗即位之后用法严厉,听信了一面之词秘密派遣宦官到忠州缢杀了刘晏,事后才补发诏令宣布赐刘晏自尽。
有前车之鉴,来到忠州的陆贽不得不更加谨慎,他闭门谢客,深居简出。忠州城并不大,人也不多,一个人认识半城人是常有的事情,但城中的居民们基本上都没有见过陆贽。陆贽的文章是大有名气的,泾州兵乱后唐德宗避难奉天时,陆贽一天之内要起草几十份诏书,每次都是不打底稿下笔就成。但下放到忠州之后为了避免麻烦,文笔出众的陆贽连文章都不写,只是在家中编纂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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