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指淮西——唐元和英雄传》
第21节作者:
尘埃不见 淮南一直是国家重镇,其府治所在地扬州号称天下富庶之区,扬州的繁华不同于京师,京师偏重于政治、文化,扬州则偏重于经济。位于唐帝国东南的扬州与西南的益州(成都)和京师长安构成了一个大三角,拱卫着帝国的安全,此时坐镇益州的是检校礼部尚书、兼门下侍郎、平章事、成都尹、充剑南节度使武元衡。武元衡说自己所在的西川与李吉甫所在的淮南是“时号扬益,左右皇都”。
此时主持淮南工作的是淮南行军司马、淮南节度府留后薛謇,为了迎接新领导的到来薛謇做了周密的安排,从官员的迎接到驿站的住宿,从办公场所的布置到住宅的摆设都是井井有条中规中矩。李吉甫感到很满意,到达淮南不久就推荐薛謇出任泗州刺史。
迎来送往也是一门学问。
作为地方一任长官就要发展当地的经济,不能总是搞斗争搞精神上的东西。李吉甫担任淮南节度使期间很重视水利建设,有了水就能多打粮食,以农业为主的社会就是以粮为主。李吉甫主持修建了富人塘和固本塘,就是两座小型水库,富人其实是富民,唐朝时避李世民的讳不说民字,固本的意思是以农为本。这两座水库的建成使得万顷盐碱地得到了充分的灌溉成为“稻梁之壤”。他还整修了漕河的水利设施,保障了漕运的运输效率。
有一次扬州一带爆发瘟疫,很多人都受到传染,相继有死人的消息传来。古时候的人们认为地上的灾害瘟疫是上天对世人的警告,而世人对于这种来自上天的警告也有应对的方法,国家发生了大的灾情疫情后皇帝会虚心接受上天的批评主动减膳,把平日的十几个二十几个菜削减为四菜一汤,不吃肉,不喝酒,换上朴素的衣裳,不听娱乐性的音乐,不看歌舞。遇上严重的灾情还会解放妇女将宫中一些宫女放出让她们和家人团聚。地方上有了灾情疫情当地的长官也会以皇帝为榜样在生活上有所节制,当扬州疫情流行的时候李吉甫也是宣布不饮酒不听音乐尽量不举办宴会,这里的尽量就是还有例外,比如皇帝的使者来到扬州的时候还是要招待的,现在的文件中把这叫做“除了必要的宴请之外,其它一律暂停。”
说句老实话,所谓减膳、罢乐一类行动只是一种姿态或者叫面子工程,上天本身就是虚的,“忽闻海外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苍天有眼主要是精神方面的事情。在生活上的节制以期感动上天作为个人兴趣尚可,对于缓解疫情没有实质性的帮助,即便是某一位长官减食过量饿死了,也只会留下几句记载:面对瘟疫流行郡守深感自责三天粒米未进不幸以身殉职。疫情照旧。
兵来将挡水来土堰,有病还得吃药。李吉甫号召手下人出主意想办法找药方,有一个秀才说前几天我在楚州结识了一个姓王的道士,他手上有一个药方是专门针对瘟疫的。李吉甫听罢亲笔写了信让人骑上快马去请来了那位道士,按照道士的吩咐扬州有关部门在城中闹市区支起一些大锅,又搞来一批龟壳,依照药方将药材和龟壳一并放入锅中加水熬制,熬成的汤剂免费赠饮。药方还是管用的,病情轻的人喝下一剂之后浑身冒汗排除毒素病症消失,病情重的人连续服用也会康复。
李吉甫人在淮南但国家的大事还是要关心的。元和四年十一月,淮西藩镇的吴少城病故,李吉甫认为这是解决淮西问题的一个机会,他上奏宪宗皇帝请求将淮南节度府的治所暂时西迁到寿州。寿州与淮西的光州毗邻,淮南节度府迁驻寿州等于在紧邻淮西的地方设立了招讨指挥部,淮南依托两浙,粮草充沛运输便捷,弩弓手强悍,举淮南之力讨伐淮西不失为重拳出击。
李吉甫的这个建议没有被唐宪宗所采纳,当时宪宗正在鼎力支持自己的亲信宦官吐突承璀建功立业,委任这个宦官为统帅率军征讨河北的王承宗,因而无力开辟第二战场。很不幸,从宏观上讲解决河北藩镇的时机还没有成熟,从微观上看吐突承璀带兵属于主帅无能,这两个方面但凡占上一个战役的结果就不容乐观,现在是两条占全了。这次征讨王承宗的行动是鸡飞蛋打,最终朝廷不得不为王承宗平反,而淮西的继承者吴少阳也乘机站稳了脚跟。
作为文人诗总是要写的,写诗不仅是感情的抒发也是交流的工具。李吉甫写诗给远在成都的武元衡,山高水远不是大问题,诗稿可以放进竹筒里通过官方的驿站传递到目的地。白居易有诗说:“为向西川邮吏道,莫辞来去递诗筒。”白居易是从京师长安向成都传递诗稿。唐人就是这样将他们的诗文传递到四面八方,有驿路的地方就能传诗,当然这要有一个先决条件,你应该是朝廷的官员。
李吉甫以早秋即事为题的诗传到了成都,武元衡写了和诗,而且诗前还有长达一百六十余字的序,似乎有许多话要说。李吉甫反复品味着武相的诗,“铁马秋临塞,虹旌夜渡泸”上一句写的是江淮,下一句写的是巴蜀,江淮和巴蜀相隔万里,“蜀江分井络,锦浪入淮湖。独把相思恨,关山不可踰。”
李吉甫联想到武元衡写给自己的另一首诗,那是元和二年九月武元衡出镇西川时在旅途所作。当武元衡将要入川的时候,宪宗皇帝派遣的中使追赶上来,中使宣布了皇帝的恩赐,赐给武元衡宝刀一把和皇家饲养的飞龙厩马。中使宣赐完毕返回京师时,武元衡让他稍回了写给李吉甫和郑絪两位宰相的诗:“草草事行役,迟迟入故关。碧帷遥隐雾,红旆渐远山。……”
李吉甫还记得当估计武元衡即将到达成都的时候,宪宗皇帝召来了翰林学士白居易,命他起草了给武元衡的慰问诏书:“计卿行迈,已到西川,涉远冒寒,固甚劳苦。勉加授抚,以副朕怀。”
李吉甫此时和武元衡的处境相似,也是出镇大藩,也是带着宰相的职衔,他相信宪宗皇帝会像信任武元衡那样对待自己。
身为相国的武元衡的诗在元和年间颇有名气,尤其是他的五言诗,一写出来就会被文士们传咏,甚至成为歌曲的歌词被传唱。不过李吉甫更为看重的是武元衡在诗序中的一句话:“永怀赵公岁寒交好之情”,这里的赵公就是指的赵国公李吉甫,武元衡珍惜和李吉甫的友情让李吉甫深深感动。
李吉甫的诗稿也传递到了身在朗州的刘禹锡那里,刘禹锡写下了题为《奉和李相公早秋即事寄成都武相公》的诗,诗中自注说:“李中书自扬州见示诗本,因命仰和。”从元和初年开始被谪贬到偏远州郡当一个员外司马的刘禹锡身处逆境已经四、五年了,不少有权势的人对他爱理不理,现在李吉甫能够传来诗稿让他和诗,刘禹锡很受鼓舞。
元和五年十一月,时任宰相裴垍因为操劳过度突患中风无法继续履行颇为繁重的宰相职事,唐宪宗对此深感嗟惜的同时,也在考虑由谁来出任空缺的宰相职位。
日期:2011-11-21 21:00:10
元和五年十二月朝廷发布任命:李鄘出任淮南节度使。
李吉甫奉调回京离开淮南。李吉甫出任淮南节度使的时候是五十一岁,二十七年之后他的儿子李德裕出任淮南节度使,这一年是唐文宗开成二年,李德裕也是五十一岁。李吉甫和李德裕父子二人都没有参加过进士考试,不是不行而是不去,他们走的是荫官的路子。这对父子还都担任过翰林承旨学士,都担任过宰相。
元和六年正月,李吉甫重新被任命为宰相。
李吉甫重返宰相职位固然是因为裴垍病重需要有人填补空缺,也是因为唐宪宗此时要挽回自己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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