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指淮西——唐元和英雄传》
第44节作者:
尘埃不见 经过几年县尉岗位的锻炼之后,元和二年十一月白居易被调到皇帝身边担任翰林学士。唐人评论畿县县尉工作调动有六种境界,升入御史台是入佛道,进入大理寺当评事是入了仙道,升任京县县尉是入了人道,就地提拔为畿县县丞是进入苦海道,当上县令是畜生道,当上判司是饿鬼道。
县尉的地位是很低的,用白居易的话来说就是“府县走吏”,基层跑腿办事的人,而翰林学士则是皇帝的秘书,两者之间不可同日而语,白居易离开县尉的岗位去当翰林学士是一种破格提拔,可以说是上了天堂。
天堂的生活真的那么幸福吗?
日期:2011-12-24 20:22:11
成为翰林学士就意味着白居易和最高统治者有了更直接的接触,他给宪宗皇帝写信表示自己本来是“乡校竖儒,府县走吏,委心泥宰,绝望烟霄。岂意圣慈,擢居近职,每宴饮无不先预,每庆赐无不先霑,中厩之马代其劳,内厨之膳给其食。”对于这种优厚的待遇白居易表示自己是“食不知味,寝不遑安,唯思粉身以答殊宠。”
不惜粉身碎骨来报答皇帝的恩情,白居易是认真的,一篇篇皇帝的诏令、制书在他笔下完成,他在努力的工作。这个过程并不轻松,代表皇帝写文件就必须掌握皇帝的思路与意图,想皇上所想说皇上欲说,不能由着自己的意思信马由缰,假如某一天皇上突然把一份诏令往地上一摔气愤的说这不代表我的意见,那么起草这份诏令的学士就要倒霉了。再者这些诏令和制书内容广泛涉及到政治、经济、军事、社会民生等方面甚至包括皇帝嫁女娶儿媳妇,这就要求起草者必须具有广博的知识面,不能出现遇上某个题材时说这我不懂你找别人去写吧的现象。还有就是文采必须出众,尽管皇帝本人的水平未必最佳但以他的名义发出的诏令必须是代表国家最高水平的东西。即便是那些公文式的任命书也要在用词造句上下些功夫,比如品行问题是任命官员时经常会出现的评语,但不能千篇一律今天说甲官员品行端正明天说乙官员还是品行端正后天说丙官员还是这四个字,要推敲要出新但意思不能变。当然还有最基本的要求那就是毛笔字必须端正工整,要跟印出来的一样,卷面必须整洁不能出现墨疙瘩。
在白居易担任翰林学士的那些日子里唐宪宗正在进行他的削藩努力,元和四年宪宗下令讨伐河北的王承宗,在这个过程中唐宪宗所下达的十多份诏书基本上都是出自白居易之手,如果把这些诏书按顺序排下来就是一篇元和四年唐中央政权与王承宗关系的大事记。
白居易所写的诏令制书都是下了功夫的,后来人们把他的作品抄下来挂在翰林院的墙壁上作为范本供新来的学士学习参考。
白居易的认真还在于他会较真儿。
翰林学士并不是一个官职,在朝廷官员编制中并没有翰林学士这个编制,他们必须在政府中担任一个职务才能有领工资的地方,白居易刚担任翰林学士时的政府职务是左拾遗。左拾遗官品不高只是从八品但却是谏官之一,谏官可以抓皇上的小辫子,皇上高兴不高兴暂且不说但要允许人家抓,因为这是谏官的职责。正如稻田里有抓虫子的青蛙你就得“听取蛙声一片”。白居易也认真的履行着他的谏官职责,元和三年四月那次制举考试事件发生后,白居易给宪宗皇帝写折子替受到处理的官员鸣冤,御史中丞卢坦得罪了受到宦官支持的裴均被明升暗降之后白居易表示这是给天下一个很不好的信号。贞观名相魏征的后人因为家境贫寒不得不将祖宗传下来的房产卖的一干二净,淄青藩镇的李师道表示自己会出资将名人的旧居赎买回来再无偿提供给魏征的后人居住,白居易得知这件事后给宪宗皇帝写报告说这种褒奖著名人物的好事怎么能让李师道这样的人去干,他建议由国家出钱赎回卖出的房产,弘扬魏征精神也就是弘扬正气。
元和四年唐宪宗让宦官吐突承璀领兵征讨王承宗时遭到了许多大臣的坚决反对,白居易也加入到这个行列之中,他在写个唐宪宗的奏章中说,从古到今没有见过调集天下兵马专归宦官指挥的事情,我担心周围的国家部落听说这件事后一定会笑话大唐。陛下难道能够容忍后代的人说宦官成为国家军队的统帅这件事是从您这里开始的吗?陛下如果认为吐突承璀勤劳辛苦完全可以让他富贵起来,如果喜爱他的忠诚赤胆可以赐给他钱财以示鼓励。国家军队的权力关系到整个国家的治与乱,朝廷所奉行的一系列制度都是出自祖宗立下的规矩,陛下不应该为了一人之情而坏了国家的法制,不能因为满足他人的欲望而自损自己的圣明,不能因为一时的私情而让万代之后的人耻笑。
白居易的一些话话讲的很扎实。
在唐朝的皇帝中,唐宪宗还是比较善于听取不同意见的,但是听取批评并不意味着心情舒畅。官大一级尚且压死人,更何况一方是至高无上的天子,一方是让你死你不得不死的臣下。如同唐太宗曾经说有机会一定要杀了魏征这个不讲情面的乡巴佬这类气话一样,唐宪宗有时也对白居易这种直言不讳的态度大为不满,有一次白居易和唐宪宗争论一件事情,双方观点对立,关中东府人白居易此时还保持着秦人的倔脾气直接说了一句:“陛下错!”,宪宗听罢脸色大变拂袖而去。
翰林学士的负责人李绛被召来,宪宗很气愤的对他说,白居易这小子是朕亲手提拔的 现在说出话来如此轻狂无礼,朕实在是受不了了。怎样让皇帝消消火顺顺气是需要技巧的,当年唐太宗受了魏征的气回到家中发誓“会当杀此田舍翁”时,长孙皇后换上国家盛典时才穿的礼服向唐太宗表示祝贺,祝贺词说魏征能够直言不讳是因为在他面前是一位圣明的天子。对于唐太宗来说既然接受了圣明天子这项荣誉就要同时接受搭载,这些搭载中就包括虚心听取各个方面的意见,相同的、不同的甚至反对的。这次当唐宪宗气的要处理白居易这个小子的时候,李绛对唐宪宗说正是陛下您以宽容的胸怀像大海容纳百川一样接受臣下的意见,因而我们这些臣子们才敢于毫不隐讳的讲出自己要说的话。
这其实也是高帽子的,带上宽容胸怀的高帽子后,唐宪宗的火气熄灭了。
尽管工作中曾经发生过不愉快,但唐宪宗对于白居易是照顾的,元和五年白居易左拾遗这个官职任职期满需要换一个新的官职。唐宪宗对主管此事的官员说,白居易的官职太低俸禄也就不多,但因为资历方面的原因又不好越级提拔,可以让他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自己选择一个官职。
白居易给唐宪宗写报告表示,我听说当年的翰林学士姜公辅曾经请求担任京兆府的参军,为的是多拿些俸禄养活家庭。现在我的家中也有一个年老的母亲因为经济上的原因不能更好的奉养,所以也想像姜公辅那样在京兆府某个差使。
有了皇帝的招呼在先,白居易如愿以偿的成为京兆府户曹参军,当然他不用到京兆府去上班而是拿着户曹参军的工资干着翰林学士的工作。在这段时间内白居易头衔的全称是翰林学士、将仕郎、守京兆府户曹参军,这里面翰林学士是他的本职,将仕郎是他的文散官秩,京兆府户曹参军是他在政府的挂职。守是唐朝表示官品时的一种叙述方式,以低级散秩的身份出任高级的职务叫守,京兆府户曹参军是正七品而将仕郎是从九品。相反以高级散秩身份出任低级职务则要加上行字,《两京新记》的作者韦述是“银青光禄大夫行工部侍郎”,这里面银青光禄大夫是散秩为从三品,工部侍郎是实际官职为四品,所以要加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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