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指淮西——唐元和英雄传》
第49节

作者: 尘埃不见
收藏本书TXT下载
  这件事还要从五坊小儿的事说起。
  五坊小儿在当时是一个社会问题。五坊指的是雕、鹘、鹞、鹰、狗五种动物的饲养场,它隶属于皇家,五坊小儿是由宦官管理的。这些动物平日里由小儿们养着,到了皇帝外出打猎的时候就会用上。当然只是在皇宫的后花园养着是不行的,要经风雨,要见世面,就是说要带着它们去郊外放养。每年秋天,五坊小儿都会到近郊或者外县去放鹰溜犬,所到地方的官员必须供着养着五坊小儿,稍微有些不和他们的意图就会遭到恣意的勒索,老百姓更怕见到五坊小儿,见到这些人就和见到了强盗一般。

  五坊小儿在唐德宗贞元末年是最为暴横的时候。
  贞元末年时的德宗已经养成了维持现状不思改进的习性,那些被下放的官员一放就是十好几年,那些钻营而上的官员一用就不想放手,那些顽症比如“宫市”“五坊”,比如官员的“余羡”也就是巧立名目交给皇帝的收入,都在放任着。这种放任实际上是在纵容。
  五坊小儿那时候经常欺诈民众,他们甚至于张开罗网堵在居民家的门口,里面的人想出来汲水都不行,他们说这样会惊了供奉的鸟雀;他们还聚众在卖饮食的屋子里肆意的吃喝,不给钱还不说临走前会留下一筐蛇,嘱咐人家说我们要用这些蛇喂养鸟雀,你可要好好看着,饿了渴了都要找你算帐。人家知道他们是在讹人,赶紧给他们塞钱,这样做之后他们才会把蛇筐拎走。

  元和已来,五坊小儿有所收敛,但那些毛病还在,总以为自己是皇家的人,一旦出去地方官员就得惯着。皇帝本人也认为他们不过是一些家奴,有事时你说一声皇帝可以处理,没事的时候就应该让着他们一些。
  元和九年秋天,五坊小儿到了下邽县,下邽县是华州管辖的一个县,白居易就是那个县的人。五坊小儿到了下邽县后却碰了钉子,下邽县的县令裴寰嫌他们太凶恶,就没给他们面子,出了招待所一切都不照顾,和普通百姓一样。五坊小儿们很愤怒,就编造出裴寰的谣言,说他大不敬辱骂皇上。消息传到唐宪宗那里,就成了典型,皇帝很生气,下令将裴寰捉拿归案。

  宰相武元衡和一些大臣们不同意这种做法,他们据理说服唐宪宗,但宪宗大怒之气未消,不肯善罢甘休。
  裴度在延英殿和宪宗谈起裴寰的事情,他极力证明裴寰是无罪的。宪宗更生气了,他说要是依着你的话,裴寰没有罪就打五坊小儿,反过来如果五坊小儿没有罪就处决裴寰。
  面对皇帝的愤怒,裴度从容的回答说,按照罪过应该这样处理,但裴寰身为一县之长,忧惜陛下的百姓,岂能随意加罪与他。
  说话要抓住重点,裴度就抓住了重点。在这个时候你给皇上讲什么法律是不顶用的,而说裴寰是为了替百姓分忧,而这些百姓也是陛下的百姓,这就足以让唐宪宗去思考了。
  唐宪宗这个时候还是能讲理的人,他听完裴度的话之后冷静了下来,经过一阵思考之后,他的怒气消了。第二天,裴寰被无罪释放。
  元和十年的时候,裴度又遇上了一个问题,这一回是关于刘禹锡的工作安排。
  日期:2011-12-31 20:25:59
  这是一个延续了十年的事情。

  十年之前,随着新任皇帝唐宪宗的一声令下,韩泰、韩烨,柳宗元、刘禹锡、陈谏、凌准、程异踏上了谪贬的道路,这七个人和前宰相韦执谊被称为“八司马”。他们这一去就是十年,在此期间凌准、韦执谊先后病逝,程异被提前录用,其它人一直在苦熬。
  在这十年中,刘禹锡,柳宗元多次给一些权威人士写信,阐述自己所遭到的不幸,请求他们在皇帝面前说上几句好话,使自己能够调回京师工作,但都没有下文。
  直到元和九年年末,终于从京师传来了好消息,他们奉调回京重新分配工作。这的确让他们赶到兴奋,刘禹锡一路前行最早到达关中,他住在长安城的都亭驿中等待同仁的到来。他写了一首诗:“雷雨江山起卧龙,武陵樵客躡仙踪。十年楚水枫林下,今夜初闻长乐钟。”长乐宫是唐朝人惯用的写法,用长乐宫来代表皇家的宫殿,用长乐钟代表唐朝皇家宫殿中的钟声。十年之后,当刘禹锡又听见从宫中传来的钟声时,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柳宗元也回到了长安,在他看来这一路上的花朵都是崭新的,处处显示这一个不同的春天,他写到:“十一年前南渡客,四千里外北归人。诏书许逐阳和至,驿路开花处处新。”那份征召他们回京的诏书是和阳春一起发出的,十年之前的谪贬现在终于有了归期,长安将会成为他们的一个新的起点。
  但现实是无情的。
  唐宪宗和下达诏书召回几位司马的人并没有搭成共识,一些谏官们也发表自己的见解,认为让这些人回京师做官有些太草率,而且朝廷也不在乎这么几个人。于是在新发布的任命书中,虔州司马韩泰被任命为漳州刺史,永州司马柳宗元被任命为柳州刺史,饶州司马韩烨被任命为汀州刺史,台州司马陈谏被任命为封州刺史,朗州司马刘禹锡被任命为播州刺史。

  虽说他们的官职是提升了,但任职的地点却更加遥远,这份任命书对于这些司马来说无疑是当头棒喝。
  刘禹锡更是左右为难,原先有消息说他将被任命为朝廷的郎官,那是一个很令人羡慕的职务,但实际发布的却是播州刺史。
  播州那个地方在夜郎的西南面,离京师有四千四百多里路,那个地方当时还是刀耕火种。更让刘禹锡为难的是他还有一个八十多岁的老母亲,这种年龄的人要到那种地方去,就是走向死亡。
  柳宗元说,播州不是人呆的地方,刘禹锡还有一个老母亲在,母子都到播州去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刘禹锡又不能放弃自己的母亲,那样做是不孝的事情。因此,柳宗元决意要以自己所去的柳州和刘禹锡交换。他说,即便是因此而得罪皇上而死也要换。
  自己去播州,让刘禹锡和母亲去条件相对好一些的柳州,这是一种情意,是那种忠义之情。柳宗元死后,韩愈给他写的墓志铭中强调了这一点,韩愈说:“士穷乃见节义。今夫平居里巷相慕悦,酒食游戏相徵逐,诩诩强笑语以相取下,握手出肺肝相示,指天日涕泣,誓生死不相背负,真若可信。一旦臨小利害,仅如毛发比,反眼若不相识,落陷穽不引手救,反挤之,又下石焉者,皆是也。此宜禽兽夷狄所不忍为,而其人自视以为得计。闻子厚之风,亦可以少愧矣。”这是韩愈在柳宗元墓志铭中的精华所在。此时韩愈刚刚经历过潮州之贬,“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贬潮洲路八千”,他对于人事间的关系看得太清楚了。

  此时裴度出面为刘禹锡求情,他对唐宪宗说,刘禹锡确实有罪,但他的母亲年事已高,就这样和儿子做生死之别却是让人伤感的。
  唐宪宗不认为这样做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他说作为一个儿子尤其应该自谨,不要让亲人感到忧伤,这正是刘禹锡应该重重处罚的原因。
  裴度旁敲侧击:陛下正在服持太后,恐怕对于刘禹锡也应该宽容一些。
  唐宪宗沉默良久之后说,我刚才所说的是要责怪当儿子的,不过不应该伤害这个人的亲人。
  裴度走后,宪宗对左右的人说:“裴度爱我终切!”
  第二天,刘禹锡改任连州刺史。
请按 Ctrl+D 将本页加入书签
提意见或您需要哪些图书的全集整理?
上一节目录下一节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举报
© CopyRight 2011 yiread.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