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犁与剑 ——日本武士史》
第31节

作者: 万邦咸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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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我们明确一点,那就是无论是征夷大将军的官职,还是开设幕府的权力,都需要朝廷的任命。镰仓政权虽然根基在关东(那儿的武士整天都梦想脱离朝廷,建立独立王国),但出身天皇之胤的赖朝,并不认为和日本皇朝彻底隔绝关系是件好事。恰恰相反,适当与朝廷妥协的话,正好能换来幕府安身立命的基础。他在得到南关东诸多武士家族支持,起兵反抗平家,并进入镰仓后,安心看着木曾义仲和西海平家两虎相争。战乱中被饿肚子折磨的后白河与一干皇族公卿,只得将求援的手伸向相对稳定的关东。赖朝乘机趁火打劫:你要粮食可以,但是得承认我镰仓在关东和北陆的权力。一番讨价还价之后,朝廷在寿永二年(1183)十月下达宣旨:你赖朝保障东海道和关东地区的庄园(供养公卿的田地)、公领(供养朝廷的田地)贡物和租税按时上缴,我就赐予你对这两个地区的行政权力。

  源赖朝很满意,我派兵保障朝廷在关东收租子,你朝廷则在律法在承认我对关东统治的合法性。用原本就属于朝廷的粮食交换属于自己的权力,这买卖值得。
  这个“寿永二年十月宣旨”,可以看作赖朝在关东统治的确立。
  接着,在讨灭木曾义仲和平家后,源赖朝与义经反目。在谋臣大江广元建议下,赖朝以在全国各地追讨源义经为名,又强迫朝廷给予他在全国范围内,设置“守护”和“地头”的权力。无奈的朝廷于是在文治元年下达敕令,答应了赖朝的要求,这便是“文治敕许”的由来。
  日期:2010-4-18 18:51:00
  这个敕许是相当厉害的,什么是“地头”?就是源赖朝从镰仓的武士中选拔出来,以保护日本的庄园公领免受盗匪袭击为借口,担任各乡郡征税、监察和行政职责的幕府公务员;地头之上又设管理人员,叫做“总追捕使”,后来改称为“守护”(通常一国设立一名守护)。这些守护实际就是各国的武士的头目,平时行使军事丨警丨察的权力,战时则行使武装统帅的权力,并拥有对所在国触犯“大犯三条”(这大犯三条分别指武士懈怠军役、谋反和杀人)的武士的司法裁断权。当时就连朝廷所在的京都,也设立了“京都守护”,朝廷的举动都在其监视之下。就这样,借着对平家庄园的没收和对义经的搜捕,赖朝将许多镰仓武士以及源氏亲族任命为各国的地头以及守护,镰仓势力成功渗透到日本全国。而对应的,朝廷的国衙在地方上的权力,却遭到无情地削弱。

  “文治敕许”其实是当年寿永宣旨的延伸和强化,通过以上的措施,镰仓政权由原本一个位于关东的地方政权,朝着全国性政权进化着。所以,“文治敕许”下达后,源赖朝给九条兼实的信中就得意洋洋地宣称:“如今天下算是草创了。”
  不过这个天下,已不是朝廷的天下,而是源赖朝和镰仓幕府的天下。此后的一百五十年的岁月,日本都处在镰仓的“武家政权”统治之下。
  镰仓天下草创后,武士的理念迎接来了急剧而动荡的变化。
  日期:2010-04-19 09:10:54
  到了织丰政权和江户政权建立后,兵农分离完成,诸位可千万不要认为兵农分离单纯是军事层面上的事儿,它直接使武士脱离了土地,成为食禄和行政阶层。失去了土地的武士,就等于被断奶的孩子般,丧失了对抗中央的力量,所以江户时代是日本统治最稳固的幕府,其重要原因之一就是这点了。
  日期:2010-04-19 09:1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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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前说过,源赖朝先是在镰仓设立了侍所这一机构,负责武士的统帅及人事之职。后来寿永宣旨下达后,为履行关东地区的行政任务,便又成立了“政所”,由幕府老练的政治家和谋士大江广元担任别当。为了仲裁武士之间的纠纷,又设立了“问注所”,由赖朝的亲戚三康善信担任别当。
  侍所、政所和问注所分别掌握了武家社会的人事权、行政权和司法权,正是这个远比朝廷官职体系简化的幕府机构,却能有效地管辖着源赖朝手下大批的“御家人”。
  那什么又是“御家人”?我们可以回答到,御家人是镰仓幕府的统治基石,御家人肯定是武士,但是武士并不一定都是御家人。
  “御”是镰仓武士对源赖朝的敬称,而“家人”则是家奴、下人的意思,把这两个词结合起来理解,“御家人”就是“源赖朝的家奴”。“御家人”原指关东世代效力于河内源氏的武士家族,如当年三浦氏族长义明就自称 “我源家累代家人也”。当赖朝在关东的统治秩序确立后,为强化镰仓政权的关东色彩,几乎把当地的所有武士都授予了“御家人”的资格,叫做“关东御家人”。后来镰仓势力继续朝着日本全国拓展,许多西国和九州的武士也获得了“御家人”的资格,被吸纳进镰仓幕府的统治圈之中,为了区别于“关东御家人”,便称作“国御家人”(除关东之外各国的御家人)。

  日期:2010-04-19 09:2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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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家人”的名簿和任免权全部掌握在幕府将军赖朝的手中,他们的数量其实是比较有限的,关东御家人的数量算是较多的,但也就是各国数十人的规模(最多的要数武藏国,有80人),而关东之外的各国数量一般是十人上下。后来当了镰仓的中期,有一次统计全国的御家人数量,加在一起也就是480人。而诸如北条氏、三浦氏这样被叫做“有力御家人”的武士大族,就更是凤毛麟角了。所以全日本的那么多武士,能当上御家人,进入统治者俱乐部的,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咱想起个典故来,韩非子曾经说过统治者要对臣子施以“恩”,才能换来臣子的“忠”。
  韩非子口中的“恩”,可不是单纯的恩情,而是土地、产业、爵位和财宝等等。
  日本的源赖朝也非常懂得这个道理,在幕府统治下的御家人们,沐浴在将军的“御恩”的浩荡光辉之下,那就是职位和土地。而对应的,御家人需要用“奉公”来回报“御恩”,即是用弓马拱卫将军,在征伐之时跟随将军的旗帜。
  “御恩”和“奉公”的关系,就是日本武士和幕府之间的主从契约关系。
  自此,日本的大地上,原先为了土地权益,不惜使用屠刀和弓箭杀害自己亲族的武士身上的“野兽气息”和“丛林法则”,渐渐湮没于历史长河之中。随之而来的是武士们对自己阶层的代言人,新生的核心权力人物——幕府将军的凝聚和忠诚,以及对幕府秩序的恪守。赖朝规定,严禁御家人之间结成私下的主从关系,并严禁他们与朝廷往来。“御家人”所应该效忠的对象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武士的皇帝,高高在上的幕府将军。

  土地,是武士的母亲。母亲给予自己无私的爱,用乳汁哺育着自己。
  将军,则是武士的父亲,是教导者,也是鞭笞者。
  武士的时代,走入了父权的时代。
  日期:2010-04-19 15:0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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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武士的国度
  镰仓武家政权的建立,对于之前的“侍”阶层而言是脱胎换骨的改变,自此这些人可以摆脱这个低层贵族的称谓,在政治、伦理以及经济上都取得了真正的地位。如果说“寿永二年十月宣旨”还只是在经济上保证了武士王国的存在,那么镰仓在贞永元年颁布的“御成败式目”,则宣告了武士阶层在法理上与朝廷的分道扬镳,也难怪史学家佐藤进一会将镰仓政权定性为与“独立的东国国家”。那么拨开千年的迷雾,生活在镰仓国度中的武士,他们的生活究竟是按照何种轨道运行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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