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犁与剑 ——日本武士史》
第38节

作者: 万邦咸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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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日本幕府的武士军队真的和高丽王国的武士军队联合起来,与马背帝国蒙古在三千里江山上来一场对决,甚至再加入南宋的话,那么真是绚烂无比的战争话本,也是值得所有的吟游诗人去歌颂的传说。不过这终究只是狂热的历史爱好者的恶趣味而已,历史不过是既定事实的存在。
  所以我们知道的答案是:日本的朝廷和幕府,对三别抄的请求,都采取了置之不理的态度。特别是幕府第八代执权北条时宗,当时正值二十一岁的风华正茂,却也老成持重得可以。
  时宗认为,若日本渡海与三别抄联合作战,难度不比蒙古越海来攻日本小。一来,幕府武装的核心御家人的根本利益着眼点是土地,参加战争的唯一要求也是土地的封赏,那么派遣他们去朝鲜作战的话,即便取得胜利,幕府的“恩赏”从何而来?向高丽要求土地应该是不可能的,但又不能对武士们说这是伟大的共产主义国际精神。因为武士可不是白求恩大夫,在要求得不到满足后,他们并不在乎把刀砍向自己的主人。所以,与三别抄联合很可能是北条家自掘坟墓的行为。

  其时镰仓的幕府执权北条时宗
  日期:2010-04-24 20:16:28
  其次,日本自与唐朝新罗争夺朝鲜半岛失败后,就将势力退出了此地。这样的局面持续了数百年之久,时至今日无论从现实还是传统的角度,日本都对重归这个地区不甚感兴趣,更不要说要付出与全世界最强大的帝国直面对抗的代价了。
  思前想后,还是别去做引火烧身的莽撞行为了。当年和唐帝国冲突导致的白江口惨景,还深深烙印在日本人的心中。
  虽然放弃了与三别抄的联手,但时宗还是对将来极有可能发生的蒙日战争,做了相应的积极举动:命令大量的幕府御家人移居西国和九州,并设置了“异国警备番役”(番役是御家人的军事义务。此前御家人只有两种番役,即京都大番役和镰仓番役,异国警备番役的设立,反映了蒙古入侵威胁的增加),加强了太宰府的军事力量。在彼岸,忽必烈也对这个桀骜的海外小国失去和平引诱的兴趣。当1271年赵良弼出使日本再度失败后,大汗决定要用自己的马鞭来惩罚这个不知趣的偏远小邦。在出征前,这位大汗强化了对高丽国的军事管制,并强迫高丽人建造大批舰船,准备在平定三别抄后,就将进攻的矛头指准海对岸的日本。

  对元帝国而言,1271年到1274年,战场的核心虽还在中国长江沿岸和朝鲜本土,但被大海隔开的蒙元和日本,未来的战争已无法避免了。
  1273年2月,元军攻陷了南宋的重镇襄阳。
  同年4月,元和高丽的联合军,彻底击败了三别抄的抵抗。
  忽必烈春风得意,大手一挥,“我雄师乘胜而进,渡海东征,一鼓荡平日本小岛。”
  日本的文永十一年(1274)十月三日(和历),,高丽王子忠烈王和大汗公主完婚这一吉事完成后,由蒙古人、汉人、高丽人和女真人组成的四万余人的军队(战斗人员为元军两万五千,高丽仆从军八千,非战斗人员六千七百),乘九百艘舰船(大型船三百,中型船三百,用于登陆的小舟三百),以蒙人忻都为主将,高丽人洪荼丘、金方庆为副将,浩浩荡荡地从朝鲜的月浦(如今的马山港)出发,越过对马海峡,如山如林朝着日本而来。

  蒙古来袭了!
  日期:2010-04-25 10:41:40
  三 异国来袭.文永之役
  在蒙古凶焰下首先罹难的是对马岛。
  十月五日申刻(傍晚时分),元军的庞大船队杀至对马佐须浦。当异国来袭的消息传到对马地头宗助国耳朵里时,这位武士觉得成仁的日子来到了。助国带着八十余骑人马,在深夜朝敌船停泊的大致方向杀来。彼处泊岸的元军船只有七八艘,以及严阵以待的千余名士兵,黑夜中弓箭破风声呼呼作响。在没什么悬念的情况下,助国主从十二骑战死。得胜的元军在佐须浦纵火焚烧屋舍,血红的火焰如毒蛇巨大的引信,舔红了墨色的海天之际。助国的郎党兵卫次郎、小太郎从战场逃出,摇着小撸朝九州博多而去,向当地的幕府军报告了蒙古来袭的凶信。

  对马前哨战后,元军的船队又在十四日、十六日分别进攻壹岐、平户两岛,驻扎壹岐岛的是守护代(代理太宰少贰武藤经资治理壹岐的地方官员)平景高以下百余骑人马。攻打此地的元军拥有两艘大舰,约四百多人马。手持赤色旗帜的元军下船后,面向东方拜了三拜后,开始列阵。接着平景高军开始与上岸的元军用弓箭对射,结果发觉这种做法等于用鸟铳和狙击步枪对抗——蒙元士兵的弓箭射程达两町之远(1町约为110米),景高方的两名将领顿时被射成了重伤。随着元军后续部队的上岸,无望的景高退入城中自杀。临死前,他也命令郎党宗二郎将壹岐失陷的消息报告给博多。十六、十七日元军又蹂躏了平户的能古、鹰岛诸地,在此的“海武士团”松浦一族几乎全被屠杀。

  日期:2010-04-25 10:43:37
  伴随着异国入侵的不幸消息一起的,更有让朝廷和庶民同时感到恐怖的屠杀景象。据当时日莲和尚所言,蒙元在壹岐、对马均进行了无情的屠杀,“二岛百姓之中,男丁或被杀,或被掳,女子则被集于一处,用绳索穿手掌而过,锁于船舷之上。肥前国松浦一党,遭遇与此二岛百姓相同。”
  日莲和尚宣扬屠杀的可怖,并不是出于悯人的慈悲情怀。信奉法华宗的他,大肆宣扬:异国贼寇之所以会入侵日本,是因国人信奉禅宗(与法华宗对立)所招致的业报。在日莲的添油加醋之下,日本的末世感大大加深了。朝廷和幕府也觉得蒙古来袭并非单纯的人祸,便日日在佛寺神社前祷告许愿,渴望日本的八百万神灵能解救劫难。日本的老百姓更是将元寇想象为青面獠牙的恶魔,称其为“鬼来”。

  异国蒙古那骠勇残忍的“半兽人”军团,耀武扬威地登上了日本这个神的国度。难道日莲所宣扬的末世浩劫真来了?
  不过末世的大危机,却不能感染到日本的一个族群,武士。
  老子们从源平合战以来,忍受了这么多年的和平生活,靠着祖传的一亩三分地过活,早就腻歪了。也该到在新战争中立功,接受幕府新的“御恩”的时候了。元寇算什么,在数百年内战中锤炼出来的镰仓武士,难道比不得从彼岸来的蛮子?就让他们尝尝武士刀的滋味罢!
  幕府方的防御核心在九州太宰府,总大将为太宰少贰、镇西奉行武藤经资(资能之子),前线指挥官为经资的弟弟景资,萨摩守护岛津久经负责侧翼箱崎方向的防护。但日本当时的军事动员体制根本无法集结一支号令统一的队伍:幕府和六波罗先后发布了九州、西国御家人和地头的“动员令”,诸国御家人、地头便带着自己的郎党、马匹和武器,从各自的领地出发,远远近近陆陆续续前往太宰府集合。此时,筑后国千年川洪水爆发,隔断了萨摩、大隅、丰后和肥后的援军,多亏筑后豪族神代良忠冒险在川上搭起浮桥,援军才得以通过。

  大部分的御家人是充满参战的热情的。许多人不惜借贷,甚至卖掉田产,来凑齐出阵的费用。大家前后接踵的目标,就是在博多湾阻挡蒙古上岸,把他们赶回大海中餐风喝雨去,当然若能砍下几个敌人的脑袋,获得军功恩赏便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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