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懦夫到战神——千古悲喜说韩信》
第49节作者:
o姜狼o 章邯所不明白的是,他只是一个在军中厮混多年的老兵油子,怎么会理解一个军事天才的用兵神算?完全不在一个层级上。他瞧不起韩信,但现实却告诉他,资历不代表着能力,有些人天生只能做庸滑的诸侯,在历史舞台匆匆而过,比如章邯;有些人天生就必须做大将军,在历史的天空中划过最炫烂无比的光芒,比如韩信。
韩信之前的战术选择是正确的:不以一城一地为得失,而以消灭敌军之有生力量为主要目标,如果韩信不顾汉军的体力消耗而贸然从陈仓向东进发,结果有可能是相反的。
一千一百多年后,北宋太宗赵光义在付出了极大的代价后消灭北汉后,不顾士卒疲惫,强行继续北上,企图一举收复幽州,结果被以逸待劳的契丹人迎头痛打。赵光义素不知兵,却喜欢冒充军事家,历史当然不会荒谬的安排剧本,让这样的冒牌军事家笑到最后,成功没有捷径可走。
韩信则不然,他初出江湖,便极其漂亮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成为军事史上的经典教科书一战。韩信的首战成功不是侥幸得来的,他不是半仙,他不会什么掐指一算,然后长袖乱舞,一地鸡毛。汉军取得的胜利是建立在韩信精准的计算出敌我优劣基础上的,韩信在大战之前做足了所有功课,不漏过一个盲点,至少要在理论上消除盲点。
这次雍军被打败,韩信并没有骄傲托大,事实上韩信从来没有瞧得上章邯,项羽在韩信眼中也不过一具行尸走肉,遑论章邯。取得这么一场小的胜利就骄傲托大,那就不是战神韩信了。
如果将韩信的人生比喻成110米跨栏比赛,项羽就是赛道尽头的那道红线,韩信要第一个终到终点,亲手将这道红线撕扯下来,证明自己是当之无愧的战神,独一无二的韩信。但在冲过终点线之前,韩信需要跨越横在自己眼前的十道栏杆,如果韩信倒在了任何一个栏杆之下,他将没有机会站在项羽面前来展示属于韩信的那份骄傲。
章邯,就是韩信做为参赛选手(拜汉国大将军)以来,需要跨越的第一道栏杆。技术难度并不大,但韩信还是需要小心谨慎,轻视任何一个敌人都是非常危险的,韩信要做到万无一失,他其实是最输不起的。项羽输了还是项羽,章邯输了还是章邯,但如果韩信输了,那江湖上就不再有属于战神的传说。
章邯逃到了好畤,那韩信就跟在雍军的后面追到了好畤,咬钩的大鱼,是绝对不可以从钩上挣脱掉的。这次在陈仓与雍军大打出手,属于“主场”作战,没有长途奔走的体力消耗。雍军从废丘杀到陈仓,又从陈仓逃到好畤,体力储备消耗得差不多了,而汉军的体力储备跃跃饱满,跑一趟单程完全没有问题。
数万汉军将士们唱着家乡的歌谣,斗志饱满地在汉王与大将军的率领下向东方挺进。朝着东方每走一步,距离家乡就又进了一步,这是刘邦杀回家乡,韩信百战封神的最大精神保证。
东晋北府兵的战斗力为什么那么强悍?原因就在于北府兵多是北方失地农民组成,他们无一刻不想杀回故土。不要小看精神力量,一旦所有人的信念凝聚到一起,所爆发出的精神力量是极其恐怖的。一个人,一支军队,一个国家民族,要想在残酷的竞争中生存下来,必须有坚强的信仰力量。
由于得到了长时间的休整,汉军的体力非常充沛,就在雍军东倒西歪地逃到好畤不久,章邯就看到了一杆赤色大幡在风中来回摇动,蹄足扬尘,歌声嘹亮。章邯的心猛地往下一沉,看来韩信是没打算放过自己。也罢,今天就和韩信小儿拼了,让他晓得前秦少府监章邯的江湖威名。
好畤一战的结果其实没有什么好说的,雍军再次被汉军暴打一顿。
不过韩信并没有倚仗着优势兵力,将雍军主力一举全歼,而是将章邯打得鼻青脸肿之后,放雍军残部往南逃去。章邯能逃到哪里?自然是废丘,这里是章邯唯一可能躲避汉军攻击的堡垒。如果章邯不知趣的跑回咸阳,等待他的将是千万百姓愤怒的、足以杀死人的目光,他敢去吗?新安,二十万条鲜活的生命被残酷的终结,大多数秦人都把这笔血债算在了章邯这个“秦奸”头上。
章邯龟缩在废丘城中,听着城外汉军如山呼海啸般的呐喊,章邯的心彻底凉透了。看来刘邦和韩信没打算放过自己,章邯知道刘邦在关中极得秦人之心,秦人莫不希望刘邦在关中称王,刘邦为了收拢安抚秦人之心,肯定要用自己的项上人头做礼物,送给愤怒的秦人父老。
废丘,难道这里将是终结自己辉煌一生的坟丘么?章邯站在城上,长叹无语。
陈仓之战、好畤之战对章邯来说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废丘以西的大片雍国国土都被刘邦装了自己的口袋里,也意味着韩信“鬼拦杀鬼,神挡杀神”的霸气已经喷薄而出,属于韩信时代的历史大幕以绝决之势盛大拉开。
不过此时的韩信并不在废丘城下,刘邦也不在这支围困废丘的汉军中,他们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做。至于庸夫章邯,随便派个将军堵住废丘各个城门的出口,能攻下来最好,实在攻不下来,别让章邯突围就可以了。
好畤之战后,雍军败逃回废丘,按照常理,汉军应该宜将剩勇追穷寇,以常胜之姿追到废丘,一举歼灭章邯残部,彻底消灭这个隐患。但韩信和刘邦却做出了一个让汉军将士都非常吃惊的决定:放章邯回废丘,以兵围之即可,汉军主力立刻离开好畤,朝着东南方向的秦都咸阳进发。
这个决定应该是由韩信和刘邦共同做出的,韩信负责从军事层面进行解释,理由有三:
一,章邯的雍军主力基本被汉军打残,已经不可能再对汉军形成强大的威胁,如果汉军强攻废丘,而章邯据城死守,若攻坚战旷日持久,局势不可预
料,而且会增加汉军的伤亡。
二,三秦之内,尚有塞王司马欣和翟王董翳,虽然此二王的实力较弱,但任由他们存在,对汉军还是存在一定的搅局能力,所以韩信必须通过强大的
军事压力尽快迫使他们投降。
三,虽然项羽更关注东线战事,但不排除项羽突然向西杀来,毕竟项羽身边的范增不是吃闲饭的。汉军实力相对楚军较弱,所以汉军应该尽快扼守关中险要形势之地,阻止楚军西进,以备不虞。
刘邦舍废丘不攻,转而去咸阳,他此行的目的以政治攻心战为主。刘邦在关中的票房号召力高居高一,刘邦走到哪,哪里就会爆发出掌声和尖叫,政治上征服关中人心,远比军事上征服关中军队更重要。
韩信就像经济人一样,拉着自己旗下最大的明星刘邦四处跑场子赚钱。韩信负责联络场地和卖票,刘邦只管在舞台上卖力的演出就可以了,其他事务一应由新出道的大牌经济人韩信负责,刘邦只管坐地分成,皆大欢喜。
不仅是刘邦,汉国军队系统中的所有成员都是韩信旗下的演员,他们演什么角色,有多少戏份,都是韩信说了算,没有人可以例外,包括樊哙。这次在好畤大败雍军,章邯逃回废丘闭关自守,被派去围困废丘的不是别人,正是樊哙。
樊哙在蚀中修栈道时,就对刘邦让自己当工头非常不满,好容易以大局为重,耐着性子在蚀中晒太阳。应该是汉军攻下陈仓之后,“明修栈道,暗渡
陈仓”的计划已经成功,再让樊哙这员虎将当工头就是大材小用了,所以刘邦急调樊哙北上,与主力部队会合。
刘邦的决定是正确的,韩信再是天才,他也不能亲自上阵杀敌,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刘邦大事去矣。汉军在攻下关中后,极有可能和剽悍的楚军正面作战,汉军阵营中唯一可以和项羽杀得难解难分的,也许就是这个狗肉贩子了。
只是让樊哙不太高兴的是,凭什么你们去关东打仗,让我去围剿半死不活的老章邯?樊哙非常渴望能有机会和西楚霸王项羽大战三百回合,来证明谁才是当今第一猛将。
刘邦经常派樊哙打杂,并非轻视樊哙,恰恰相反,无论是假修蚀中道,还是围攻废丘,都是韩信横平天下战略中的重要环节,半点也不能出意外。樊哙不想做杂活,但也不敢激怒韩信,现在的刘邦已经彻底被韩信给折服了,这个胯下辱夫说一,汉王不说二。得罪了韩信,汉王一定偏向韩信,算了吧,有戏演、有盒饭吃就不错了,更何况汉王同样生活在韩信伟岸的阴影中,刘邦也只是韩信旗下的一个演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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