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到这里,就不能不提及一个人,那就是与沈佺期同为上元进士,同为作协律郎和考功员外郎,同是当时著名宫庭诗人的宋之问。此人还在少年时就与“初唐四杰”之一的杨炯(他比杨炯小五六岁)一起分配到习艺馆上班,做着一份没有实权但很体面的工作,文章才气渐渐知名。后来,武则天欲掩丑声,令人编撰《三教珠英》,这是一项浩大的文化工程,共有一千三百卷之多,主要编译以孔子、释迦牟尼、老子为首的儒佛道三家精言。宋之问在参与这项工程的时候结识了已属文化名流的沈佺期,过着“日夕谈论,赋诗聚会”的惬意日子。
此时,在朝中手握皇权的武则天虽然周旋与政事,但其才情也不让须眉,五言诗写得很好,书法也很有名气,她的飞白为古今一绝,所以她对有才气的人也格外看重,沈佺期和宋之问都是她当时非常看重的青年才俊,但在人品上,溜须拍马的宋之问并没有象循规蹈矩的沈佺期那样得宠。
青云直上,不想飞都难。沈佺期到了34岁的时候又被召拜为通事舍人,但这仅仅是他进入仕途的起点,此后更是高歌猛进,在41岁时,又被晋升为给事中,相当于现在的国务院秘书长,同三品,在唐朝是非常大的官衔,具体负责中书省的日常政务工作,这样实实在在的要职一般都只能由皇帝信任的人或亲信担任,而沈佺期当了,还当得特别好,你看看他当时的地位与威风吧:“案牍遗常礼,朋僚隔等威。上台行揖让,中禁动光辉。”即便如此,诗人依然循着温柔敦厚的传统道路而来,烦恼而不出声,非难而不出格。
在给事中任上刚刚工作了三年,官运横通的沈佺期又被升为尚书。尚书在当时一般由正三品以上官员充任,位列九卿,完全可以用“显赫”两字形容。他在此职位上呆了五年,“宠迈乘轩鹤,荣过食稻凫。何功游画省,何德理黄枢”这诗句便是对当时荣耀最好的描述。
由此可见,在武皇当政时期,沈佺期的仕途的确是一帆风顺的,一直活跃在最高权利集团周围,从没有做过地方官,无论在哪个岗位上任职,都是皇帝的宠儿。如果说在40岁以前做的只是中等官吏,那么40岁以后的他做的则是高官,一直非常受宠,且受宠达30多年,这在古代官场是非常少见的。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尊空对月。”奢华的生活并没有让沈佺期放下手中的笔。做为一个文人,行走官场的他在骨子里仍是寂寞的,只有文字也唯有文字才能让自己感到纯粹的快乐,但无法避免的是,诗文内容大多空洞,形式华丽无物。尽管如此,还是有一首诗让人非常惊艳:“云间树色千花满,竹里泉声百道飞。”您看,云间对竹里,树色对泉声,千花满对百道飞,多么的工整别致呀。而花色的鲜艳与泉水的飞溅,这一切一静的画面又是多么让人消魂,以至于在千年之后,被喜爱诗词、身为九五之尊的风流天子乾隆做为对联亲笔题写在西湖的净慈寺内,从此,寺因诗而驰名,诗因寺而千古。
尽管沈佺期一直在大唐这个令人怦然心动的朝代里低调地生活,低调地当官,但实在是才高位显,又不愿与世俗合流,再加上长时间受到帝王的恩宠,日积月累的结果是随之而来的同僚们的妒忌与中伤:“惠移双管笔,恩降五时衣。出入宜真选,遭逢每滥飞。”这种伤害由量变而质变,最终让沈佺期飞翔的翅膀变成了撒旦的魔杖,将已49岁的他打入大牢。
---待续---
日期:2012-02-16 13:56:28
个人命运总是与时事息息相关,向来当高官、享厚禄的佺期公之所以突然遭遇牢狱之灾,完全是因了一次政变而受池鱼之殃。
时间如流水,沈佺期三十多年来一直紧紧跟随的首脑人物武则天已不再是当年极能惑主的武媚娘,已是82岁高龄的她渐渐对政治失去了热情和判断力,显得极为慵懒和疲惫,将注意力从政务上移开,转向因多年政务繁忙而被忽视的个人生活,把一些国事交由情人张易之和弟弟张昌宗处理。
朝中无凤,猴子称霸王。这两位俊美似莲花的张家兄弟面对至高无上的权力,一度兴奋的不知所措,在朝中肆意横行,胡作非为,愚蠢的行为不仅引起了大臣们的不满,也让武氏子弟和李氏皇族同时对自己充满了厌恶和仇恨。
就在神龙元年(705年)的正月,年味还没有散尽,年老体衰的武则天突然身染重病,卧床不起。张家两兄弟生怕丢了武则天这把保护伞,于是尽力伺候,日夜陪护,象对待自己的亲生父母一样耐心,私下里却又凑在一起暗蓄异谋。这情形让一群受惯了高压政策的朝中臣子象池塘里的鱼儿一样,纷纷跃出水面透气,看热闹的看热闹,偷懒的偷懒,贪污的贪污,造反的造反。
眼看着国将不国,心忧天下的大臣们坐不住了,宰相张柬之也坐不住了,啥也别说了,反尼玛的。
这一天乌云密布,北风呼啸,宫庭内外寒气肆虐。
张柬之派人强行从东宫找来胆怯疑惧的太子李显,然后身裹铁甲,率左右羽林军五百余人,如一只利剑,直入玄武门。
二张听到风声,慌忙从武则天房里跑出来想要看个究竟,却被张柬之碰个正着,还没来得及细问,就相继倒在血泊之中。
张柬之没有片刻停留,大手一挥,又带着手下直奔长生殿。殿前侍卫环立拒进,他须眉倒竖,大喝一声“退下!”室内正卧床休息的武则天听到人声杂沓,料知有变,便竭力支撑起身子,厉声问道:“何人胆敢作乱?”话音刚落,大门就哐当一声被推开,只见张柬之带着太子奔到床前,齐声道:“张易之、张昌宗谋反,臣等奉太子令,入诛二逆,恐致漏泄,故不敢预闻……”
这还了得?武则天怒目而视:“汝敢为此么?但二子既诛,可速还东宫!”
谁知,张柬之以硬对硬,厉声道:“太子不可再返东宫,以前天皇唐高宗将爱子托给陛下,现太子年齿已长,天意人心,久归太子,臣等不忘太宗、天皇厚恩,故奉太子诛贼,愿陛下即传位太子,上顺天心,下孚民意。”
实不甘心女皇的威风就此熄灭的武则天面对来者不善和刀光闪闪,只得一声叹 息:“罢罢,随你们去吧……”说着,身子已重新缩进床里边去了。
结果第二天,张柬之便将异己分子或捕或杀,干净利落地消除后患,然后让太平公主直接去找武则天,劝迫传位,移居洛阳上阳宫。不多时,唐中宗李显复位,真正掌握了国政。
树倒猢狲散,武则天原有的亲信旧臣们便遭到了全面的洗劫,大“罪”者、证据确凿者多遭诏斩,余者下狱愈千之众。而沈佺期是武皇时期的宠臣,武皇和韦氏虽然是婆媳关系,但更多的是政敌关系,韦氏能放过武皇时的宠臣佺期公吗?显然不能。有人弹劾他有此劫,无人弹劾,他仍难逃此劫。
在这紧要关头,偏偏又有人跳出来参了佺期公一本,说:“又皆诌事太平公主、张易之等贵佞。”太平公主和张易之案在当时本是铁案,如果他真参与了,后来的在睿宗时是不会平反的,因为这两人也是睿宗李旦的死敌。所以说这完全是莫须有的罪名,聪明点的人一想就明白。即便如此,这弹劾在当时也是火上浇油呀。
大家都知道,为人直率、生活严谨的佺期公是个大才子,然而才子大多是不会拍马屁的,因为根本没有那个必要,这个道理就连不学无术的小混混韦小宝都能明白。另外,佺期公在任时从不收门生,也不结朋党,缺少做高官的底层基础,对前任做错的事不蛮不隐,该纠即纠,该翻就翻,“任直翻多毁,安身遂少徒。”宠时得罪的人太多了,以至于遭到弹劾后朝中没有一个人出来说句公道话,大多数人落井下石。
至此,佺期公已是相当的杯具了,但更让他郁闷的是,审问自己的竟是曾被自己举荐过的人,“知人昔不易,举非贵易失。尔何按国章,无罪见呵叱。”小人得势,根本不遵守法令,还把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强加于他,真是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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