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谈百姓眼中的明末乱世吧,读『明季北略』随感》
第10节作者:
秋驰 到了崇祯十年七月十七日,商人们(流动性最强的一群人)听说了流寇越来越近的消息,秘密储备粮食,点着灯整夜不敢睡实了。半夜出门观望,只见军官带着士兵满街都是,偶尔小声交谈着什么。军将们见到商人便上前询问。商人们众口答道:“听说流寇马上就到了啊。”一位把总安慰他们说:“这是谣传。何况还有我们这些将士在呢,你们回去安心睡觉不用担心。”但是有主意有见识的人终究还是不相信,回去只是假寐以备。
第二天黎明,那些“回去安心睡觉”的人们一觉还没睡醒呢,忽然炮声大震,百姓们惊慌失措。流寇侦查骑兵突然出现在六合县西门(所谓“西门”,应该是郑同元应付差事修的那一圈儿土质城墙的“西门”,但即便如此,多少也是有些作用的)。当时永生洲的士兵们因为张国维巡抚曾经下令提防过他们,都没有斗志。只是把城外一座跨河的冶甫桥烧掉,以阻止流寇不过河而已。只有常游击带领着几百人(小于等于七百)前往迎敌,中途开小差儿的就跑了一半,到了西门,流寇的前锋主力骑兵已经到达。
常游击带着仅余的几百人(往多了说总共就七百人的队伍,前面行军途中跑了一半,这里的人数应该不会超过四百)整肃阵型在西门严阵以待。流寇见无法进城(看来这股流寇前锋的实力也并不强大,小于等于四百人的官军驻守严防他们就“不得入”了。当然也不能排除不愿意硬碰硬的战术考虑),忽然大喊“从东门进城也一样!”常游击听到,命令后队分兵前往东门防守(兵力捉襟见肘,常游击不容易啊)。流寇看到官军阵型动摇,十七名骑兵突然冲锋,明军后队率先溃散。
常游击见己方阵型已被冲散无法抵挡,便大喊“城池已经保不住了,百姓们快跑!我去保卫南门。”且战且退。流寇骑兵虽然在西门击溃部分明军取得了进展,但百姓们也得便趁隙前往县城南部的浮桥,通过浮桥渡河就算逃出去了。
常游击且战且退,退到浮桥的时候,流寇尾随攻击而至。士兵们都往南渡河逃亡,常游击亲自断后,只有五名士兵追随他一起留在桥头继续战斗。贼人逼近桥头,常游击右手举鞭抵御敌人,左手“拔桥”(原文如此,或许是拆桥板的意思吧)。一个敌人骑兵忽然冲到他跟前举刀便砍,常游击急忙躲到马下,举鞭“扑杀”了敌人。敌人主力杀到后,很多贼兵拥挤着骑着马掉到了河里。但是敌人箭如雨下,常游击挥舞着手中的铁鞭(原文只说“鞭”,但是窃以为马鞭子是不能当常规武器用的,所以或许是钢鞭、铁鞭之类的兵器)拨打得雕翎箭纷纷落地。常游击与贼激战的地方是龙津浮桥(古桥,始建于南宋初年,明代中叶重修)长宽十几丈,用铁索连接两岸、桥面平铺木板。当时桥板虽然被他拔断但是铁索还在,顺着铁索也能过步兵,或者重新铺上木板就能直接过骑兵。常游击用佩刀砍断了铁索,贼人无法渡河,只能与明军隔水对峙。本来可以稍微松一口气了,但是正在此时,对岸忽然飞过一箭射中了他的大腿,紧接着又一箭正中脖子。常游击当时并没有死,勉强撤到了安全地带。
攻陷县城的流寇是这样干的:
贼人骑兵飞驰,虽然楼墙很高,但是一跃而上就能进去抢劫。贼群中有穿红袍的人坐在那儿支派着贫民运取财货(可别误会成是给百姓东西)。
“见富室则取人油浸帚,爇而烛之,遇有藏金,则火辄灭。”这里窃以为可以有两种解释:一是一种涉及金属类的专业技术,或许可以根据火焰的燃烧寻找金银的所在。二是贼们见到有钱人,就用他们的脂肪泡上扫帚点燃,以酷刑催逼富人说出财物的所在,找到藏金之后才把火熄灭。根据流寇一贯以及后来的做法,我更倾向于后一种解释。
除此之外,流寇还有一种专业的手段,用水浸泡房屋的地面,很快就干燥的地面下方往往就有财货,因为土层已经被松动掀开过了。流寇就这样劫掠了两天才离去。
开始时,流寇距离六合很远。城内派出的侦察骑兵没有遇到敌人就回来了,所以都说根本没有流寇。等流寇逼近时,充斥道路,不知情的人还开门向流寇打听贼人到哪儿了,这样被杀的人很多。
流寇杀人时,掏空人的肚子和着人血填进大豆,用以喂马,这样喂出来的马很健壮,一昼夜能走三百里路。如果要攻击远处的城池,则近处的城池即便路过也不攻击,等到远处的城池攻陷后,才回兵攻击近处的城池。这样一来,远处的人认为接近流寇的城池还安然无恙,贼人肯定不会越过那些城池舍近求远,所以往往不防备。而近处的人又认为流寇已经过去了,而且只是过路的,所以也不严防死守。因此,流寇很多时候都能够趁人不备发动攻击攻陷几处城池。太狡猾了!
本书作者说:六合城陷时,如果不是常游击的拼死力战,不只是在桥北的人要被流寇所杀,即便是逃到了桥南的人也难逃流寇的蹂躏啊。他对于当地的恩情是很大的!后来,常游击走到芜湖,箭创迸发,殉国。令人痛惜啊!
那个白痴县令郑同元听说贼人兵临城下,青衣小帽打扮成老百姓跟着五个差役骑马就跑了。后来还把丢失守地的事情推诿给于永生并杀了他。郑同元本人只是被罢官免职了而已。
本书作者的叔父当时在六合亲身经历了这场劫难,这些事是他本人口述给作者的。
本书作者认为:其实,六合是南京应天府属下的县城,如果地方官员明白贼势浩大,提前修筑坚固的城墙并用两千人防守,完全可以避免败得这样惨。可是当时既没有砖石城墙又没有多少驻军,只用几百人抵挡十倍的敌人,是明着把百姓送给贼人啊!至于愚劣的郑同元,贼没到,不想着修城墙、弥合两股士兵之间的矛盾,贼到了就化妆出逃,还推诿罪责避死,朝廷王法何在啊?但是贼寇攻陷六合,别的很多书都没有记载,可能是南京留守大臣认为流寇攻陷应天府下辖县邑对自己不利,或许没有如实上报朝廷。我想天下匪情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瞒报蒙蔽朝廷的多了,令人叹息啊!
六合陷匪后,不及逃走的百姓被杀的很多,白天路上就能听见鬼嚎。人们恐惧之余厉声震喝,鬼声仍不停,只有大喊:“流寇到了!”才没有了声息。小儿夜里哭啼,父母用“别哭了!流寇来了。”吓唬孩子,马上就不哭了。可以想见,流寇之祸,不光人害怕,连鬼都害怕;不光老人、年轻人害怕,小孩也害怕。当然,这两件事都是听从六合逃出来的人说的。
看完这段崇祯十年夏天的记载,有两个人的形象令我难忘——郑县令和常游击。
这位白痴县令郑同元,真的无法揣摩他的心理!
贼寇逼近之前形同白痴!巴掌大的地方,一共就七百多人,还两军不合,他一个地方官不愿插手军队系统的家务事不调停也就算了,连个城墙都没有他拿什么抵挡流寇?张巡抚一道命令虽然把驻军的军心搞散了,但是另一道筑城的命令他郑同元如果切实执行落实了,那么六合县或许完全可以顶住并最终耗跑了那股流寇的,常游击也就不会战死了。前面提到过的多少县城都是倚靠坚城、严防死守最终熬过了流寇攻击的啊。
可他呢?没钱可以要啊,或者张巡抚命令筑城的公文一到你郑县令就一道公文回过去——仰承上宪钧命,筑城自保。然则征缴催科积岁有年矣,本县虽傍江南锦绣之乡,亦民生凋敝财力不逮。若以敝邑一隅之力承此重任,竭泽而渔之余诚不敢望立砖石坚城于敝邑,惟事黄土以为之耳,恐临事之际亦无以当贼而负上宪之殷望致子民于涂炭矣——这不就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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