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烛与君同--大宋幽影录》
第35节

作者: 楓落吳江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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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人遂以“河东狮吼”来借指悍妻发怒。但如将柳氏和下列暴烈的“母狮”们相比,而陈季常当能聊以自慰了。
  撰写过《梦溪笔谈》的沈括,字存中,他曾出入翰苑,又出使过辽国,可谓国之栋梁。别看他在朝廷抢尽了风头,他在家里却有满腔的愁怨。他年老时续娶了张氏,张氏不仅不守三从四德的妇道,还时常虐打咒骂沈括。张氏曾怒将沈括的胡须连皮带肉揪下,掷到地下,儿女们都被惊哭了,忙拾捡父亲的胡子,那张氏却若无其事地袖手旁观。沈括却因习惯了被后妻虐待,那张氏病逝后,他竟要投江自沉,只是被人拦住而死不成,郁郁寡欢地过了他的余生。

  这些宋朝的妒妇们有时不止是动粗骂人,她们还有颇多奇异得令人难以置信的行径。
  江西抚州有位监管酒务的官员范寺丞,他妻子长得很美,但她的妒忌心也很强。范寺丞对她是又爱又怕。同僚们每遇休假,他们都要请艺伎来佐酒助欢,范寺丞每回也都缺席。有天晚上轮到范寺丞在官厅里当值,他接到了一封密报,说是有人酿造私酒,违犯了禁令。
  次晨,范寺丞便带着属下们去搜捕违法者。他同事李供奉早知范寺丞的妻子生性妒忌,却还要和他们开玩笑。他拿了一只妓女所穿的绣鞋,偷放进范寺丞的卧具里。稍后,衙中的属吏抱起那套被褥,将其送回范家。
  范妻掀开衾褥做例行检查,看她丈夫有没遗留下鬼混后的痕迹。她翻到了那只女鞋,神情骤变,她问那衙差:“这鞋从哪来。”衙差说自己一概不知,便回衙了。
  范妻哭闹了好阵子,她猝然捶胸狂呼:“天啊!寺丞这厮真敢对我不忠吗?”她说着说着便
  回了房,栓紧了门。范寺丞办完了差事,便回家了,却死活也推不开睡房的门。他用劲再撞,因失去平衡而跌倒在一双悬空的脚下。她妻子早作吊死鬼了。
  俗话有云:“虎毒不食子”,但“母狮”们却不须奉行此道。
  两湖地区某郡的副郡守和妻子育有一个已满周岁的儿子,他们都将这孩子视若心头肉。有一日,郡守告假出外,政务交由他的副手代管。适逢邻郡太守过访此地,他便依例设置公宴,为邻郡的太守接风洗尘。席间照例也有歌姬登台献舞唱曲,一位长相清秀明慧的女伎
  站到副郡守这边,副郡守偶有回头,和她稍谈了些话。
  歌舞都表演完了,他就和来宾行酒令,众人都有说有笑,兴意正高,一员小吏倏地托着两盘生肉放在桌席上。
  副郡守很惊愕,问这是什么?小吏说这是副郡守儿子刚被割下的肉。
  他妻子因见丈夫与那女人有说有笑,气愤难填,遂亲手刳下儿子的肉,再送给她丈夫看。她的酷毒竟到了如斯地步!
  以上的女人都没能在史书上留下全名,其事显,其名却不彰。而那些能留名于史册的女人,她们却常给后世留存“最毒妇人心”的印象,譬如西汉的吕雉、唐朝的武则天,以及南宋的李凤娘。
  她的父亲是南宋将领李道,她出生时,因有黑凤飞临营前石头,父亲遂名其为凤娘。李道找来相士皇甫坦给凤娘姐妹们面相,皇甫坦才见李凤娘,却惊曰:“此女当母天下!”

  皇甫坦向时为太上皇的宋高宗说到了那奇女子李凤娘,宋高宗故将她许配给恭王赵惇。
  赵惇是宋孝宗的儿子,而宋孝宗又是宋高宗的养子。因此,李凤娘是宋高宗名义上的孙媳妇。赵惇后被孝宗立为太子,李凤娘也升作太子妃。李凤娘不满太子身边有太多的宫女,她天天高宗、孝宗这两位长辈告御状,使得皇宫再无宁日。
  宋孝宗曾训斥她:“你应以皇太后为榜样,不然我就下诏将你打入冷宫你。”李凤娘却暗忖此为婆婆谢太后背后中伤她所致,自此怀恨于心。
  宋孝宗之后传位赵惇,也做了太上皇。李凤娘也成了皇了,她却更不知收敛,时对宋光宗赵惇恶言相向,婆婆谢太后出言劝和,李凤娘竟反讥说:“我和皇帝是结发夫妻。”她是讽刺谢氏原不是公公的原配夫人,最先只是低阶的妃子。

  孝宗被媳妇气坏了,便欲废了李凤娘。大臣史浩以废后不利于大局的稳定为由,使得宋孝宗打消了这念头。李凤娘又怎可善罢甘休?她咽不下这口气,转将矛尖对向公公。赵惇患有心疾,孝宗千方百计搜得了一道秘方,想送药给儿子。李凤娘却罔顾公公的一片苦心,竟说:“万一那药有毒,你吃还是不吃?”
  而使宋孝宗父子彻底形同陌路,乃因李凤娘的儿子赵扩而起。赵扩时被封作嘉王,他是宋宁宗的独子,赵惇想立他为太子。孝宗却说:“你二兄的儿子还活着,我本应传位于他。只是你和我最相像,我才越位让你继位。”
  光宗心怀怅恨,他当然不愿由侄子做他的接班人,再因李凤娘长期的诋毁,他已近乎和父亲反目。在一个宫宴上,李凤娘又要公公立嘉王为皇太子,宋孝宗又没答应。她当众说道:“我是明媒正娶过来的皇后,而那嘉王赵扩是我和皇帝所生的嫡子,怎不能册封为太子?”
  宋孝宗勃然大怒,李凤娘也不理他,带着儿子赵扩去找光宗哭诉,称说公公有废立之意。宋光宗也怒了,再不踏入父亲所住的寝殿。
  妒妇都有套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三部曲,李凤娘若真演足了后三部戏,先自我了断,便无后续之事,宋光宗也未必会发疯。
  那天他在宫中洗手,瞧了端盆宫女的那双玉手好几眼。翌日,李凤娘皇后给他送了个神秘的匣子,他打开来看后,险跌倒了。匣中只装着那宫女的两只手!
  李凤娘还嫌丈夫没被吓够,她趁宋光宗出城祭天时。虐杀了他的宠妃黄贵妃。她派人向皇帝说黄贵妃是暴卒的。宋光宗追想起李凤娘多年的恶迹,忍不住周身颤抖,当晚又逢豪雨倾盆,风雹横狂,浇灭了祭坛上的燃烛。典礼被迫中止。宋光宗以为这是上天的怒责,竟被吓出了精神错乱。
  权柄遂旁落到李凤娘手中。那宋孝宗年事已高,大臣们挖空心思,才说动赵惇去进见宋孝宗。李凤娘却把光宗从公公殿外拉回,她说:“陛下,你看夜冷得天寒地坼,皇上先去喝杯暖酒吧。”大臣陈傅良拽着光宗的衣袖,劝他别回去,李凤娘怒视他说:“你也不看看这是哪?这是我的皇宫,你这蠢驴想掉了驴头吗?”陈傅良遂乃松了手。

  宋孝宗驾崩后,李凤娘却不让宋光宗主持丧事。在大宋臣民看来,这不孝又不清醒的宋光宗并不适合再坐龙椅。由宋高宗的皇后吴氏作主,大臣赵汝愚等人发起一场不流血的宫廷政变,拥立嘉王即位,让宋光宗成了没有实权的“太上皇”。
  光宗被夺了权,病情也加剧了,他日夜在皇宫里疯跑,宫人都在私下里称他为“疯皇”。李凤娘她也失势了,她在一间空静的小屋中,昼夜默诵经书,在寂寞中走完了人生路。
  她和“疯皇”都逝世于庆元六年,这年距宋朝覆亡只有八十多年。
  故事来源--《萍洲可谈》《遯斋闲览》《宋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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