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05-22　14:24:00

　　四、向风偏笑艳阳人
　　3
　　《学圃余疏》载：“紫薇有四种，红、淡红、紫、白，紫却是正色。”紫薇花成簇开在枝条的顶端，紫艳如火，绮丽如云，生机盎然，缤纷如梦。花的边缘仿若蕾丝，不规则的花瓣热烈地集聚在一起，充满了无限的风情。我觉得紫薇花的样子肯定经过了某种加工，如果不是灵心妙手，绝对不会有紫薇花现在的样子。而且，也定然是上天赋予的热烈注入其中，所以才有烂漫锦绣的花阵、缠绵久远的花期。

　　著名作家汪曾祺先生在《紫薇》一文中对紫薇花也有过精彩的描述：“紫薇花是六瓣的，但是花瓣皱缩，瓣边还有很多不规则的缺刻，所以根本分不清它是几瓣，只是碎碎叨叨的一球，当中还射出许多花须、花蕊。一个枝子上有很多朵花。一棵树上有数不清的枝子。真是乱。乱红成阵，乱成一团。简直像一群幼儿园的孩子放开了又高又脆的小嗓子一起乱嚷嚷。”
　　《广群芳谱》如此描述紫薇：“一枝数颖，一颖数花，每微风至，夭矫颤动，舞燕惊鸿，未足为喻。唐时多植此花，取其耐久，且烂漫可爱也。”舞燕惊鸿已然绝美，却还不足以状拟紫薇。尽管紫薇之美难以措辞，但多情的人还是给予她由衷的赞美。如刘禹锡的《和令狐相公郡斋对紫薇花》：
　　明丽碧天霞，丰茸紫绶花。
　　香闻荀令宅，艳入孝王家。
　　几岁自荣乐，高情方叹嗟。

　　有人移上苑，犹足占年华。
　　紫薇花明艳美丽，灿若云霞，浓郁繁茂。三国荀彧喜带奇香，所到之处馥香不散；汉梁孝王喜营苑囿，园内纳尽世间宝物。紫薇花香气逼人，定然会被荀令与孝王栽于园中吧。年华流走中她怡然自乐，其高情雅怀不由地让人屡屡感叹。想当初汉武帝的上林苑广植草木两千余种，却独独没有紫薇；如果把紫薇移植其中，她足以裎现浪漫、显露光华。
　　其他如唐代孙鲂的《甘露寺紫薇花》：
　　蜀葵鄙下兼全落，菡萏清高且未开。
　　赫日迸光飞蝶去，紫薇擎艳出林来。
　　闻香不称从僧舍，见影尤思在酒杯。
　　谁笑晚芳为贱劣，便饶春丽已尘埃。
　　牵吟过夏惟忧尽，立看移时亦忘回。
　　惆怅寓居无好地，懒能分取一枝栽。

　　又如清人刘灏的《紫薇》：
　　晚花如寒女，不识时世妆。
　　幽然草间秀，红紫相低昂。
　　荣木事已休，重阴必深苍。
　　尚有紫薇花，亭亭表秋芳。

　　这两首诗手法相仿，拿其他草木与紫薇相比，意在说明紫薇不占春光，却秀于他时，大体还是循了杜牧的老路。
日期：2011-05-28　10:24:57

　　四、向风偏笑艳阳人
　　4
　　“盛夏绿遮眼，此花红满堂。”（王十朋《紫薇》）在众芳摇落之际，如果专注于紫薇，就不仅仅是堆锦簇绣之赏、花期绵长之叹，还会发现她另外一些称得上有趣的特点。

　　树龄小的紫薇，其树干年年生表皮，又会年年自行脱落，因此树干显得光滑。紫薇树长大以后，树干外皮褪掉，更是莹白细腻，所以亦称无皮树。据此，北方人称此树为“猴刺脱”，意谓树干光滑，连猴子都爬不上去，俗是俗了点，倒是很形象。唐人段成式《酉阳杂俎》曰：“紫薇，北人呼为猴郎达树，谓其无皮，猿不能捷也。”当然，猴子也不大可能爬紫薇树的，倒是玉干紫蕊两相般配。
　　紫薇还有一个俗名，痒痒树。就是说如果轻抚紫薇的树干，她就会枝摇叶动，甚至发出微弱的“咯咯”声，就好像怕痒一样。
　　紫薇已是“薄肤痒不胜轻爪”（梅尧臣《次韵和韩子华内翰於李右丞家移红薇子种学士院》），但竟然还有人生出“何从借取麻姑爪，莫厌爬搔此树频”（宋•董嗣杲《紫薇花》）的痴念。晋人葛洪《神仙传》载：“麻姑鸟爪。蔡经见之，心中念言，背大痒时，得此爪以爬背，当佳。” 蔡经真可谓俗人俗念，他暗想如果背痒时能以麻姑如鸟长爪搔背，那该多妙啊。结果，他不但没有享受到如此美事，还遭遇一顿鞭笞。如果真的借来麻姑之爪，紫薇花神是否也会震怒呢？当然，所谓紫薇怕痒也许不过是人们的错觉，以植物学家的眼光，这只是因为紫薇枝条太过柔软的缘故。

　　尽管紫薇看上去是娇弱的，但她的花叶枝根皆有药效，寿命也很长，据说成都百花潭公园尚保存有明代古桩盆景遗物。而有关紫薇的一些传说也让人肃然而起敬意。相传三国时期，诸葛亮隐居的三顾堂庭院内就栽有两株紫薇。一些地方家里添了男孩，就要种下一株紫薇树，取意“天上有个紫微星，地上有个紫薇郎”。北方地区还有“家有紫薇不敬神”之说。宋人陈景沂《点绛唇》词甚至拜之为“花圣”：

　　今古凡花，词人尚作词称庆。紫薇名盛，似得花之圣。为底时人，一曲稀流咏。花端正，花无郎病，病亦归之命。
　　此词浅俗明白，只看句子，还真不好判断出是一首词。下片“花端正，花无郎病，病亦归之命”，颇可玩味。其中“郎”字我想应该指的是“紫薇郎”，全句意谓紫薇作为“端正”的花，并没有浮沉于官场的“紫薇郎”所常感的复杂况味，他们有什么苦恼困惑、怅惘焦灼也只是命运使然。
　　对于杜牧而言，也确乎如此。尽管他高擎着诗歌的大旗在晚唐诗坛猎猎作响，但是王朝的衰败已是不可避免，加之屡受排挤，雄心渐次归于幻灭。作为唐代屈指可数的诗人兼军事家，生不逢时自然难以有所作为。在他担任中书舍人一职的翌年春，即卒于任上，年仅50岁。“向风偏笑艳阳人”于他而言反倒成了讽刺，因为帝国已经步入黄昏，功名之念也只能觅之于梦境。
　　紫薇的花语是“沉迷的爱”，单纯的欣赏当然可以沉迷其中，但是“沉迷的爱”给杜牧带来的只有悲哀。
　　（the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