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9日,举行了第三次筹备会,会上通过了马衡设计的康鼎形九鼎方案。九鼎的鼎台采用川产楠木,上刻蟠螭纹,台面是绿色雪花呢,鼎盖用古铜色软缎覆盖。马衡还写了一篇洋洋洒洒的《九鼎设计缘起》,用他丰富的历史知识,讲述了九鼎的来历以及他的设计理念。
1943年9月,九鼎铸成,只是还少一篇铭文。当时四川有许多老先生擅长此道,但都不愿“献丑”,最后请来历史学家顾颉刚先生,顾颉刚迫于压力,答应了。顾颉刚定稿后的铭文为:“于维总裁,允文允武,亲仁善邻,罔或予侮。我士我工,载欣载舞,献兹九鼎,宝于万古。”国民党学校党部和工矿党部分别写了献词,称颂蒋介石“天下所顺”,“勋垂无疆”。这九个鼎形式大小、花纹,一模一样,每个鼎高约三十公分,重约十几斤。
9月17日,筹委会召开了第四次会议,商定了献鼎仪式程序:一、启鼎;二、贯铉;三、献鼎;四、献词。
10月5日筹委会又召开了第五次会议,商定献鼎代表为500人,并且请国际宣传处对此发布新闻,请中国电影制片厂来现场拍摄电影。
“九鼎”告成之时,正是中、美、英、苏四国在莫斯科签署《关于普遍安全宣言》之际。这一宣言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期,国际社会试图确立战后国际新秩序的重要文件之一,中国能得以参与,为蒋介石提高了声誉,他的人气指数急剧上升。国民党内的一帮人马急着想给蒋介石抬轿子,决定进一步认真筹备“恭献九鼎”的仪式,要把整个过程策划得十分周密和隆重。
1944年元旦过后,朱家骅等人便抓紧安排布置。为了使1月11日献鼎大会不出现纰漏,朱家骅等人决定于1月10日在重庆复兴关中央训练团纪念周活动上预演一下。1月10日,在复兴关的中央训练团所在地,会场布置得十分隆重。主席台上的天幕,以黄缎作底,缀上各种颜色的花朵,富丽堂皇,俨然“金銮殿”一般。主席台下,摆着3张大长方桌,桌上覆盖着一幅黄缎子。桌子两旁,站着两排穿着艳丽的美女,美女后面是由各省代表推选出来的9个区的代表共18人。主席台两侧,站立着8个身穿长袍马褂的司仪。这些美女、代表和司仪,每人胸前都佩戴着一朵鲜艳的小红花,红花下衬着一根写着墨字的黄缎子条。台后的休息室里,蒋介石和“党国”元老吴稚晖、戴季陶、于右任、孙科及陈果夫、陈立夫等在品茗开会。
预演时的主席台右边,站立着朱家骅,左边站立着王东原;正中是何应钦,代表蒋介石“受鼎”。司仪唱道:“献鼎典礼开始!”接着喊:“鸣礼炮!”(因是预演礼炮未鸣)“奏乐!”随着进行曲的乐曲声,两排美女缓缓走到桌旁,徐徐揭开黄缎。黄缎下面是银光闪闪的九座鼎。美女退回原位后,司仪接着唱:“××省向总裁献鼎!”右列的头两名代表走出,面对何应钦垂手肃立。右列的美女走出两人,用黄缎扎着的杠子,穿入右桌上第一个鼎的两耳,抬到何应钦面前桌旁站定,高高举起,朱家骅、王东原二人走过来接鼎,代表向何应钦三鞠躬,何应钦还礼。朱家骅、王东原将鼎安放在何应钦面前的桌子上。两名代表和两名美女退回队伍。然后,司仪又唱道:“××省向总裁献鼎!”左列的代表、美女又依前表演一番。
当活动演到献第三只鼎时,后台走上来一名侍卫官说:“委员长有请朱部长!”朱家骅赶忙走到后台休息室去,何应钦等人便也中止了表演。礼堂内不知出了什么事,鸦雀无声,突然休息室内传出蒋介石浙江官话的怒骂声:“这是无耻!”过了一会儿,朱家骅哭丧着脸走到主席台前,举手一挥,台下的代表、美女都连忙退去了,何应钦等人也都灰溜溜地去了台下。不一会,蒋介石走上主席台来,在主席位就座,怒气冲冲地说:“今天的这种行为,是给我的一次侮辱!这种作法,不仅给我侮辱,也给党侮辱,怎样对得起总理在天之灵?”稍停,他又虚情假意地说道:“代表们远道跋涉,辛苦了。这件事,是我们中央负责人做错了,我也有责任,看到签呈(指朱家骅关于献九鼎的呈文)时,没有批‘可’,只批了一个‘阅’字,意思是做一点纪念品是可以的,而你们这么劳民伤财,轰动全国,实在是愚蠢无知。”蒋介石的这番话,毕竟还是承认了献九鼎,他事先是清楚的,曾经首肯的。
蒋介石对献九鼎为什么会骤然大怒呢?原来国民党内部内讧,朱家骅的政敌向蒋告状:九鼎的铭文中后四句的第一字合起来,就是“我载献宝”,那是四川人骂人的话,蒋介石听了当即大怒,并立即把朱家骅叫进来训斥。
蒋介石的变脸并不仅仅是针对铭文,早在铸鼎和选美女献鼎时,消息就已不胫而走,闹得陪都重庆人言啧啧、舆论一片哗然。当时蒋介石的侍从室主任陈布雷就说:“古人说鼎革,是先革而后有鼎。现在国家仍多难,暴日入侵,以鼎为献,非其时也,且易引起陈旧意识。”
后来,这件事不知怎么被美国记者探听到,美国的报纸上登载了这样一则消息:“蒋介石叫人给他献九鼎,这是预备做皇帝。”蒋介石看到后,把美国的新闻记者和美国的报纸大骂了一通。此时,蒋介石很后悔于当初“失察”,草率在朱家骅“献九鼎”的呈文上只批了一个“阅”字,以致现在难以收拾局面。于是他在得知献鼎仪式正在举行彩排时,就匆忙赶过来制止了这项活动,“献鼎”最终也没能变成现实。
“献九鼎”的闹剧,导演是朱家骅,文人“马有失蹄”的教训则归顾颉刚先生和马衡先生去受领了。后来程千帆先生读《顾颉刚年谱》,以为顾的“学问和陈寅恪有距离,没有能够把学问与国家命运联系起来”。知识分子如果不能身处污浊的政治游戏之外,却把自己的境遇与当局的“垂青”和“眷顾”联系起来,难免会发生悲剧。其实,就是当时国民党元老之一的李石曾,也曾为此非议顾颉刚:“顾颉刚曾指大禹非人,遑论舜尧,但朱骝先(即朱家骅)在重庆拟献九鼎之文却由顾颉刚执笔,学人而不管事实的好出风头,亦小之乎为学人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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