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面人生——国史十三人物传略》
第4节

作者: 嵩阳云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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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这样跋山涉水的辛苦,他的收获也是惊人:“异哉所闻”。他得到了异于平时在帝都听到的、多少被粉饰过的历史。比如刘邦确有“痞气”,萧、曹不过刀笔吏,樊哙是杀狗的,夏侯婴则是刘邦的江湖哥们,他宁愿自个挨板子坐大牢,也不愿供出把他打伤的刘邦。
  《史记》之所以写得生动有趣,很可能和司马迁兴味盎然的“刨根问祖”有关。

  之后到达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的彭城。
  自彭城西返,司马迁真正进入多事的中原古战场。顾炎武《日知录》谓:“秦汉之际,兵所出入之涂曲折变化,唯太史公序之如指掌,盖自古史兵书事地形之详,未有过此者。太史公胸中固有一天下大势,非后代书生之报忧能几也。”此盖得益于他的身临其境也。
  途经砀县(河南永城北)之砀山时,司马迁理当有所逗留。因为砀山之麓,有陈胜的墓地。
  而后过雎阳、襄邑,沿雎水西行至大梁(开封)废墟。曾经城完坚固的魏国故都,而今却是颓废于夕阳之下,这完全证实了墟中老人的讲述:秦之破梁,引河沟而灌大梁,三月城坏。
  因此之故,信陵君曾经宾客盈门的府第,想已化为丘墟矣。墟中老人最后告诉好奇心极强的司马迁,夷门即大梁之东门。他指了指大致的方向,于是司马迁随指目之——这个场景一定会发生。

  同时真实发生的故事还有,司马迁继续西行,过博浪沙——张良击秦始皇处,荥阳——战略要地,成皋——战略要地,进入洛阳。
  打马西进函谷关,司马迁遂结束这一时期的行脚,回到长安。
  日期:2012-04-23 08:49:46
  五
  在司马迁的一生中,堪称自主性的大规模游迹,大都在二十岁南游一役。此后虽有多次的游历,但只是零星的随时观察,多表现为被动的奉使出行,或是随侍出巡。
  元鼎五年(前112),也就是距首次出行的十四年之后,时为郎中的司马迁,即扈从汉武帝西至空峒山。
  关于黄帝骑龙背得道升天之说,这是一年前,齐地的方士强行灌进汉武帝的耳朵里的。事后,汉武帝说了一句很伤感情的话:嗟呼,诚得如黄帝,吾视去妻子如脱屐耳。
  而空峒山传为道教始祖——广成子的修炼之所,黄帝曾二度问道焉,这事见载于《庄子·在宥》。

  汉武帝此番巡幸,盖与此有关吧。
  于是,是年十月,司马迁随汉武帝来到雍县(陕西凤翔),郊祭白青赤黄黑五帝。继续西进,经汧县(陇县)翻越陇山,沿渭水西行,抵陇西郡治所在地——狄道县,遂登空峒山。
  没有证据表明,上述充满仙气的传说,得到了司马迁的附和,但从情感上讲,他是很愿意相信黄帝与尧舜确曾存在于人世。因为每经行一处自称有五帝故迹的地方,其风教固与它处不同,这就如邹鲁有孔孟,天下遂服膺其风范一样。
  空峒山大体亦是给他这样的感受。
  主要任务一完成,接下来的行程就相对紧凑。车驾从狄道西临祖厉河,即东返翻越鸡头山(六盘山),回到甘泉宫。

  甘泉宫是秦汉两代皇帝的离宫。
  一年后——元鼎六年,司马迁又获得一次难得的出行机会和全新的生命体验。这得益于汉廷平定西南夷诸部,并设立武都、汶山等五郡。
  今川滇间诸地,实为汉代西南夷之区域。尽管之前有唐蒙和司马相如的奉使交通西南,但相较于其它地区来说,汉廷对于西南地区的掌控严重滞后,也就遑论对这一地区的了解程度了。因此,急需一次货真价实的实地堪察,以填补地理、风物、人情、物理方面的空白,而不仅仅是增广见闻的问题,当是朝廷方面的共识。
  司马迁于是奉命西征巴蜀以南地区。
  自长安登程,经褒斜道穿过秦岭,司马迁来到汉中郡。汉中郡郡治南郑,今陕西汉中市,曾是汉王刘邦的王都。
  从南郑辗转至犍为郡郡治僰道(四川宜宾),再东向到达符县(合江)之符关。以之为起点,这里有一条著名的“夜郎道”,为唐蒙所开拓:沿赤水河上行,而后转入牂牁河(贵州北盘江)流域。

  《史记·西南夷传》载:“西南夷君长以十数,夜郎最大。”而牂牁河流域一带即是夜郎的活动区域。
  司马迁成功抚循夜郎诸部,设牂牁郡。
  唐蒙通西南,另开辟了一条著名的交通要道——朱提道。其前身是秦时的五尺道,北始僰道,中经朱提县(云南昭通),南至滇池(云南晋宁东),绵延二千余里。
  司马迁沿牂牁河上行,到达朱提县(云南昭通),即循“朱提道”南段,直抵昆明夷所在的滇池。
  据载,“靡莫之属以十数,滇最大”。这说明汉廷针对西南诸夷采用的是“擒贼先擒王”的分化策略,此前的夜郎是这样,之后的抚循邛都诸夷,亦是使用这个有效的策略。

  元封二年(前109),汉廷在滇地设立益州郡。
  从滇池往北,此一路是千山万水,方始到达越隽郡的所在地——邛都(四川西昌)。
  司马相如出使西南,其他成就且不说,“灵关道”那是不能不提的,其起自沫水(大渡河)南岸,终点即是邛都。
  于是,司马迁沿“灵关道”北上,渡过沫水,到达沈黎郡的治所——笮都(汉源)。笮都向北,翻越邛崃山(大相岭),经临邛(邛崃县),通向成都。
  邛人大多分布在大相岭以北,其南则是笮人(彝人)的居住地。

  司马迁经实地考察发现,滇池以北,属邛人的势力最大,分布最广,且文明程度也似乎较高。所过之处,但见田畴开辟,村落布错,很一番耕作有时的景象。
  在成都,司马迁参观了久负盛名的都江堰水利工程,并远眺千里岷山雪。
  元封元年(前110)年初,司马迁从成都回京复命。
  此行的深刻印迹,后来留在了《史记·西南夷传》。
  日期:2012-04-23 16:49:42

  六
  依据司马氏的家族传统,在未来的某个时日,司马迁很可能接续父亲,成为新一任“太史公”。这个几乎是无法质疑的事情,却因一场变故,变得微妙起来。
  一项艰巨到似乎是没有尽头的任务,此时正等着这位未来的太史令接手,以至他需要用毕生的精力来完成它。在不为太史令的日子里——接受腐刑之后,他所要面对的依然是继续保持埋头的姿势。在此之上,更需有一种精神,才能支撑他完成内心的使命,那就是忍辱负重。
  所有这一切,皆缘于司马迁不想不敢也不愿辜负其父,梦幻般的嘱托。
  元封元年春正月,汉武帝决定封禅泰山,于是车驾过缑氏(河南偃师东南),进抵颖川郡阳城县境,拜祭太室山(嵩山),并立崇高邑(河南登封)于山下。
  在这支蟒蛇一样的队伍中——此行勒兵十八万骑,旌旗径千余里——有一个人理当侧身其间,他就是太史令司马谈。不幸的是,当队伍行进至缑氏、崇高之间时,司马谈身染重病,故而留滞周南(自陕以东,皆周南地),不得相从。
  前文已述,司马迁于元封元年(以十月为岁首)初间,自西南还报命,时帝已东巡,故自长安赴行在,父子遂于周南相遇。
  感伤的生离死别就发生在周南,《太史公自序》述及此事言犹凄切。司马谈送给儿子的决别礼物是:撰述一部《史记》。司马迁当着奄奄一息的父亲的面,也做出了保证。

  司马谈痛心疾首于未能见证历史——参加封禅大典,因此,死前连连惊呼:命也夫,命也夫!于是,料理完父亲的后事,司马迁替父完成的第一个心愿就是,继续追踪并最终赶上銮驾——相遇地点不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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