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梦——我的五代生涯》
第24节

作者: 淡淡雨后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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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郑宰相的方略,看起来似乎也有两个很严重的问题:
  其一,仿佛显得极其软弱。从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朝廷花大把的银子养官军,不就是用来抵御外族入侵或者镇压内部叛乱的吗?黄巢乱军闹得如火如荼,他却在动手之外,还要寻思开仓放粮、减租减赋,这不是在容忍、宽宥那些反贼了吗?而说到容忍宽宥,自然还是那句话:大唐律法何在、朝廷威严何在?
  其二,仿佛显得极其拖沓。对造反,朝廷最想要的结果,就是快刀斩乱麻,干脆利落,把乱军剿灭,把事情给了了。而郑宰相的方略中很重要的一条,是等到“熬”过荒年,这“熬”,谁知道要“熬”几年呢?大唐朝廷从天子到绝大多数的臣工,都只想要一个哪怕是虚幻的太平,谁还愿意“熬”?谁还愿意减租减赋把到嘴的肥肉重新吐回锅里?谁还愿意跌进事务堆里天天忙碌不休?“急惊风”等不得“慢郎中”,他的那套方略自然是从上到下,反对声一片了。

  郑宰相的方略无人应从,卢大人的提议当然便成了不二之选,高骈不就顺理成章,出任都统一职了?
  遗憾的是,郑宰相真地没有看走眼呐。拥有无上军权、财权的高骈,最后将彻底辜负了大唐朝廷和卢携的厚望,而大唐王朝,则必须为卢携的私心和固执己见,付出惨痛代价了。
  如果说王铎重用李係,是看走眼的话,那卢携重用高骈,就是标准的瞎了眼!
  日期:2012-06-02 20:01:57
  15 不靠谱的高骈(二)

  广明元年(公元880年)的年初,被刘巨容、曹全晸打得落花流水的黄巢乱军卷土重来,终于浩浩荡荡地开到了淮南境内,开始和高骈正面交锋了。
  要说一开始,高骈还是挺顺利的。他派出了手下爱将张璘(lín)主动出击,于广明元年的四月间,领大军由扬州渡过长江,径直向西,在饶州(今江西鄱阳)大败黄巢乱军,打死打伤乱军达数万之众。然后乘热打铁,步步紧逼,几仗过后,乱军被打得士气低落,全部龟缩在信州(今江西上饶)境内,几乎成了瓮中之鳖;只等朝廷其他藩镇的官军一起赶到后,就可以大开杀戒,打一场真正的大歼灭战了。

  更让高骈得意的是,老天爷似乎也要助他一臂之力,让他成就那份不朽的功勋。黄巢乱军数十万人马被乱哄哄地压制在信州境内没几天,又闹起了一场大时疫,病的病、死的死,兵力锐减;与此同时,徐州的感化军、潞州(今山西长治)的昭义军、定州(今河北定县)的义武军、许州(今河南许昌)的忠武军、汴州(今河南开封)的宣武军等多路官军,在他的调遣之下,如期向淮南开来,张璘只要再固守几天,不让乱军轻松突围,信州便极有可能成为黄巢乱军的葬身之所了。

  日期:2012-06-02 20:03:57
  眼见得一张大网已然铺开,灭顶之灾近在眉睫,信州城里的黄巢在惶急之下,倒也想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诈降。乃派人给张璘送来了几大车的真金白银,请张璘向高骈传个话,再美言几句,说他自知肯定打不过勇猛无比的淮南官军,所以,这一回是真心实意地甘愿归降朝廷了;而只要高骈高抬贵手,留他一条生路,就将感激不尽了,至于官不官的,你们瞧着给吧,他黄巢也绝不再讨价还价、斤斤计较了……

  黄巢是被逼进了死胡同,棺材抬到了家门口,才不得不行此下策的,说白了,他这诈降不过就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的无奈之举罢了。撤网还是收网,主动权不是完全在高骈的手里吗?如果高骈铁了心不接受他的投降,要和他战场上见高低,他将毫无办法,便是送给张璘的那几车银子,都只能算是打了水漂了。
  可是面对如此大好的情势,高骈性格上的缺点开始一一彰显,竟然昏招迭出了。
  由于自视极高,高骈才懒得考虑黄巢这是诈降还是真降哩。在他看来,黄巢这就是服软,就是被他打得不堪承受了。因此,他同意了黄巢归降的请求,决定来一个将计就计了:管你真的假的,我都假作认可,只要能引蛇出洞,将你骗出信州城,我立马就在城外一举歼灭掉你……
  有点意思了吧:黄巢想诈降,高骈想骗降,双方都心怀鬼胎,似乎要在心智、计谋、判断力等方面大作文章、一较高下了。
  这也许不算太坏,只是高骈紧接着的另一个决定,就实在出离常规、错的匪夷所思了。唉!说到底,高骈原本就是个好大喜功的官僚呐,我们老百姓有一句话,叫做“竹子没种下,篾钱都花光了”,高骈犯下的,正是这个错误——黄巢尚然在信州城里跟他玩诈降,他却已经在考虑如何分配、享受剿匪平乱后的巨大功勋了。而这一番超前考虑的结果,便是使他顿然间利令智昏,觉得黄巢乱军不过是几案上任人宰割的肥肉,他完全可以独享大餐了。于是,其他各镇的官军不正走在来淮南的半道上吗?他匆匆上表朝廷后,又一道军令,把他们挡了回去:都回去吧,谁家里也都挺忙的;剿匪平乱的力气活,接下来就由我淮南一家来干吧……

  这道军令一下,大好情势倾刻逆转。你想:黄巢所以服软认小,不就是因为多路官军已经编成了一张铺天大网,只要这网一收,乱军将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吗?现在这张网主动撤掉了,对黄巢而言,可不就是一个天大的喜讯?估计黄巢也想不通,他这招本来连傻子都唬弄不了的下策,居然能收到如此奇效;遂当机立断,决定趁高骈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先率全军从信州突围出去再说。

  黄巢没有想到的是,他突然间往外突围,竟再次收获了一个奇效:拿了他银子的张璘,此刻还真地在傻乎乎地等着他投降,全军上下,毫无防备,被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因此一场仗下来,他非但顺利地跑出了信州,还大败外围的淮南官军,更把屡次打败他的张璘都给砍死,送出去的银子重新拉回,真正是一雪前耻了!
  冲出信州后,黄巢乱军顺势向东,很快又攻下了睦州(今浙江淳安)、婺州(今浙江金华),在那里继续招兵买马,人数越聚越多,跟刘巨容、曹全晸一战的损失,可算全部补了回来,并且补过头了。
  日期:2012-06-02 20:05:17
  按理说,闹到这个份上,高骈也该清醒了。“亡羊补牢、犹未晚矣”,张璘死了,他手下还有梁缵、陈珙、冯绶、董瑾、俞公楚、姚归礼等一干猛将,淮南官军也不过折了一个零头,而被他挡回去的诸路官军,此时尚未走远,赶紧再让他们回来,信州不行换个地方从头开始,重新布阵设网,再找机会跟乱军打一场生死大仗,一切都还来得及……但是,在这最为关键的时刻,高骈的心态却出现了极度的扭曲:

  首先,像宋威那样前脚把人支走,后脚再把人请回来,来来回回拿大家伙当二小子折腾,他可能觉得拉不下那个脸,因此,他并没有再次下令让那些官军重新回来,而是听之任之,由他们各自回家了。
  其他官军不让回来,那平乱的重任,不全部落在淮南官军的身上了吗?想到黄巢把能征善战的张璘都给打死掉了,高骈的心里,有了害怕;而带兵出身的他,又深知手里有兵意味着什么,让他和黄巢单独死磕损伤实力,他又真心不愿意——唯有拥兵,才能自重,这要是跟乱军拼个七荤八素,把自己拼成个“光杆将军”,以后谁还会拿他的话当回事儿?还上哪里去谋求富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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