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闭了好长时间,瑞二爷实在是受不了了。叫来小路子,让他想想主意逃出去走走。小路子机灵,想办法赚开了院门,俩人溜出王府,雇了一辆马车,直奔天桥来。瑞二爷首先想到的倒还不是张三禄,而是“快手刘”。自从他上次从他那儿学过两招后在家里尝试着举一反三,已经能够变出好多东西了,但有一个关键的课题始终没有能够破解:这些越来越多的东西怎么绑扎在身上而又不容易被识破呢?虽然上次在他的再三请求下,快手刘告诉了他所谓的“八字真言”,也就是 “捆、绑、藏、掖、撕、携、摘、解”。让他细细琢磨,他也背的滚瓜烂熟,可这些也太笼统了,离具体操作还差得远呢!
瑞二爷就这么着边想边朝天桥而来,不时的探出头来,他对这里的五行八作、各种民间艺术还是那么感兴趣。不一会来到快手刘呆的场地,却只见一位评书艺人在那端坐着说《三国演义》:
那赵云,单枪匹马,闯入曹营,砍倒大纛两杆,夺槊三条,马落陷坑,堪堪废命。曹孟德在山头之上见一穿白小将,白盔白甲白旗号,坐骑白龙马,手使亮银枪,实乃一员勇将。心想:我若收服此将,何愁大事不成!心中就有爱将之意,暗中有徐庶保护赵云,徐庶进得曹营,一语未发。今日一见赵将军马落陷坑、堪堪废命,口尊:“丞相莫非有爱将之意?”曹操言道:“正是”。徐庶言道:“何不收留此将!”曹操急忙传令:“令出山摇动,三军听分明,我要活赵云,不要死子龙。倘有一兵一将伤损赵将军之性命!五十一员战将,八十三万大军,与他一人抵命。”
日期:2011-10-14 06:51:26
瑞二爷瞅了半天也没有看到快手刘的身影。“去,小路子,问问过道儿的人,这快手刘哪儿去了?” 小路子打听回来跟瑞二爷说快手刘在大半年前就不在这儿演出了,听说是得罪了哪位王爷被赶出京城了。瑞二爷一听纳闷起来:这在这儿好好儿的招着谁了呢?可越想越是一片空白,得,我上三禄那儿问问,兴许他知道呢。
俩人转弯抹角来到张三禄的场子,远远儿瞧见那呜央呜央的人群正围着看张三禄的表演。瑞二爷一看来了精神:这位又表演什么新鲜玩意儿呢,吸引了这么多人驻足欣赏,我也挤着听听。这会儿张三禄恰好正在说一段笑话:
有这么一位爷,性情憨直,正在街上溜达。一个算命先生把招了过去,要给他算算运势旺衰,其实就是说两句好听话儿赚他俩钱。一瞅他这手,振振有词儿:“男人手如绵,身边有闲钱;妇人手如姜,财谷满仓箱。”话音刚落,这位爷马上拍掌大笑:“哎呀先生,您算得真是太对了!我媳妇那手就是跟姜似的!”算命先生一听,高兴了,问他:“何以见得呢?”这位爷回答说:“您别提了,这不么,昨儿个被她扇了两个嘴巴子到今儿还辣辣的!”
众人听完大笑不止,瑞二爷点头称好。再看张三禄说两句客气话后,众人纷纷慷慨解囊,十文八文的扔过去,只见那个小笸箩的钱都要溢出来了。打完钱正要拿起八角鼓唱一段的时候,瑞二爷口道着辛苦走了进去,张三禄一瞧,立即请安问好:“我说早上起来喜鹊在我院内直叫呢,二爷,今儿个怎么得闲儿来我这啊?”这瑞二爷一来就挑眼了:“三禄兄,你真非池中物啊,你瞧瞧,这人缘,这派头儿,混得比我可滋润多了。怎么,你就打算让我在这陪你站着听你打哈哈啊,挣钱了也不说请我喝口茶么?”张三禄一听,当然求之不得,哈哈大笑,托付了几句请众位散去。两人转身奔天桥西边儿的一家茶馆来,这里紧邻龙须沟,环境好。咱得托付两句,那会儿的龙须沟可不是老舍先生笔下的臭水沟,而是在元代就已经有的一条自西向东的河流,穿过天桥后,经过金鱼池、红桥,向东南在左安门西侧出城流入护城河内。河边遍植垂柳,河内也有连片荷花,是文人墨客经常光顾、酌酒赋诗的地方。那这龙须沟是怎么成臭水沟的呢?清末民初时,龙须沟沿岸开设了百十个洗染皮毛的小作坊,工业污水加上生活垃圾终于使得这风景不再,成为一处又脏又臭的地方。这是闲篇儿,咱们接着刚才的话头儿。
日期:2011-10-14 06:54:00
俩人喝茶聊天,张三禄询问了瑞二爷最近的情况和赓爷的音信,瑞二爷并没有把被催着娶亲和被锁在家里的事情告诉张三禄,并不是关系不够熟,而是他有更重要的要聊。他仔细询问了以前在张三禄的场子里不曾见到过的新景象:人群中间为什么画有一个圈子呢?场子地上的牌子上写着相声二字是什么意思?每天都能有这么多人观看么?张三禄告诉他是借鉴了打把势卖艺的规矩,才“划锅”表演,锅内视为舞台。他们是为了保证观众的安全,我拿来用这种方法维持秩序,免得混乱。又将他创造相声这门艺术形式的前因后果跟瑞二爷说了一遍,可让他兴奋了:“哈哈,三禄兄你真行!赶明儿我的儿子非拜你为师不可!”张三禄知道瑞二爷最喜说笑,就满口应承,俩人就又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张三禄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刚要说出口又怕太唐突,就生生咽了回去。瑞二爷好像听出了那么点儿意思,就问他:“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跟我还吞吞吐吐的干什么?”张三禄这才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是清玉的事情,他想恳求瑞二爷准予她到王府当个丫鬟,就冲她的勤快,肯定能改善自己的生活。前几天他去看他们兄妹的时候发现他们生活的还是很拮据的,马清山老是感觉心里有愧,对不住妹妹,就冒昧的跟自己说过这件事儿让自己帮忙留意着。瑞二爷一听,就乐了:这有何难啊!可有一样儿,她要是去了你不怕我把她带坏了?一句话说得张三禄一愣,这是怎么话儿说得?瑞二爷又是哈哈大笑:“不出半年,这小妹妹肯定会唱八角鼓不可!”张三禄这才明白瑞二爷又是在说笑,也哈哈大笑起来。瑞二爷又迫不及待的询问了关于快手刘的问题,张三禄没有说出真相,而是劝他说,瑞二爷,有些事情过去就让他过去吧,快手刘他们毕竟是底层的艺人,靠天吃饭,肯定有太多太多的无奈了。瑞二爷怔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日期:2011-10-14 06:57:01
【4】
清玉进了王府。在瑞二爷的身边端茶倒水,有时候还能和二爷讲讲家乡的风俗民风、自然景物和庄稼的情况,二爷很受用,听说她没有正经上过学,就让她翻看自己的书,时不时的还跟她灌输岔曲儿的唱法。
马清山在同庆班主工二净,由于先前已经在一家黑班社学了多年,拿起来驾轻就熟。可毕竟身体太过瘦削,扮起戏来或者端起刀枪架来不够帅气稳重,人物形象很难让人记住,所以难以出彩,也受到过训导说祖师爷不赏这碗饭。可这碗饭对于他来说真是太需要了,从小喜爱戏曲,又学了这么多年,现在真抛弃本行,他还能干什么去呢?于是就再三央求着剧场老板再多给些时间,假以时日必能有所成就,成为他们合格的摇钱树。
在本回即将结束的时候,咱们得夹叙一段与主题故事还形不成关系的内容。那就是在这些故事发生的同一时间,在浙江绍兴,有一户朱家,本是书香门第,如今正在破败。朱老爷不懂得勤俭持家,还落下个吸食大烟的毛病,朱三少爷多次劝说无效后,毅然决然的和一位同乡离开家乡,到京城天桥的东边儿开了一家餐馆,主营绍兴麻鸭。也许他无论如何不会想到,他的进京会影响那么多后人的人生轨迹,首先改变的就是自己的儿子--虽然他无论如何也是不希望这种改变。为相声这门艺术在早期又造就了一位中流砥柱人物---“穷不怕”朱绍文。朱少爷刚开始经营时食不符合当地人的口味,困难重重,但凭着他的毅力和智慧,不断的转换经营思路,倒也逐步的站稳了脚跟。如今已成了很多文人墨客和浙江老乡喜欢光顾的地方。此后几年,他每年回去探望一次父母和兄弟姐妹,有时候也跟着伙计回去采购货物。三年后,他回家探亲时与儿时定下的娃娃亲喜结良缘。再过两年,朱绍文出生了,他将从儿时就寄托起父亲复兴朱家的愿望,但他能按照父亲的愿望去规划人生之路吗?张三禄和马清山的后面又将经历怎样的故事呢?我们下回接着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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