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猜猜他是谁？
　　显然不是足利两兄弟，也不会是细川山名两家的首领——这些人正忙着解决东西军议和的问题，哪有时间来管“局部地区”的小打小闹。当然，更不是那个曾经的越前守护斯波家，他有没有能力调停暂且不说，就算有，他一来，那朝仓孝景和甲斐八郎到应该一致对付他了。那么这个人是谁呢？
　　好了，不卖关子了。大伙想想，别人都在忙着应仁之乱的战斗，谁会这么有时间和精力来掺和越前国的事？谁最闲就是谁啊！那么谁最闲呢？他就是我们的老熟人，美浓国守护代斋藤妙椿啦！
　　我不知道斋藤妙椿为什么要来调停越前国的争端，因为没有查到。但根据日本战国史以后的各次调停经验，我倾向于认为是他和甲斐家又姻亲关系的缘故。说他是“轻轻”地来有些扯淡，事实上他还不会蠢到千里走单骑这种地步。他这次来，是带来了其训练有素的美浓士卒，而且数量可观，所以他大概是想着一旦朝仓孝景不接受调停，自己完全有能力指挥手下将其击溃——连应仁之乱我都能调停（虽然事后不保证质量），你朝仓孝景算什么？不给面子我就灭了你。

　　这就是实力。
　　冲动是魔鬼——朝仓孝景掂量了一下自己之后决定不与这位能“左右时局”的大人物对抗，再加上甲斐八郎已经不成气候，所以他决定听从调停，暂时歇战，以待这只老虎离开。
　　不过相比朝仓孝景，我们的前西军统帅山名政丰的要痛苦得多。7月26日，大内政弘、畠山义就、土岐成赖三人联合出兵，在北野猛攻山名军，山名政丰大败——报应啊！不过这次行动虽然声势浩大，但大家都明白，这只不过是西军的一次回光返照罢了：大乱，已经接近尾声了。有趣的是，这次战役反倒对朝仓孝景最有利，因为土岐家出兵了，作为家臣的斋藤妙椿自然也得跟上，至少精力会被分散，而只要斋藤妙椿的精力被分散，他朝仓孝景就可以腾出手来对付甲斐家了。等木已成舟，生米煮熟了饭，斋藤妙椿也奈何不了自己了。“说时迟，那时快”，就在这节骨眼上，9月7日，美浓前守护又挂了，作为守护代，斋藤妙椿自然是要回去参加追悼会的——朝仓孝景终于松了口气。

　　回光返照的西军终于撑不下了。
　　9月20日，作为西军的另一主力，大内政弘向幕府请和——老大都不干了，哥我这个老二也不做了。促成大内家撤退的另一原因是，我们亲爱的前将军夫人日野富子小姐秘密贿赂了大内方，“请求”其退兵。大内政弘并不是傻子，相当明白此地已经不宜久留，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反正他大内家并不是战争的发起者，所以跑了也没什么良心上的不安。这样，随着山名、大内两方的退出，西军逐渐走向灭亡。

　　大内政弘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京都之旅，从此再也未能如此威风地踏上这片天子脚下的土地。但是，几十年后，他的这一心愿终于由其儿子实现了。那时，大内家的权威将超越全国所有的诸侯，成为名副其实的天下的真正主宰——那是很久以后的事了。
　　所有的运动都是有惯性的，西军的失败也是有惯性的。如果你要问这个惯性有多大，让我来告诉你——3年。
　　下面，我们又要见到一位老朋友出场了。
　　——莲如上人的困惑：一道世界性的历史政治难题。
　　自从稳定了本愿寺大本营后，本愿寺莲如开始到全国各地传教，比如1471年就在越前国设立了道场。思想的传播是无法阻止的，思想的辐射也是威力无比的。于是，在通俗易懂的教义影响下，北陆地区（即日本中部日本海沿岸一带）很多穷苦农民都开始皈依了一向一宗，本愿寺的实力大增。但与此同时，另一个问题开始日益凸显，并使得貌似大彻大悟的莲如上人都无法解答上了。

　　本来一向宗的教义是倡导建立一个纯一向宗信仰、人人平等自由的宗教国家，它反对杀戮与斗争，希望通过思想上的控制来达到一个理想的乌托邦社会。但现实是，如果不发动起义，人民是无法摆脱地主阶级的统治的。那么，究竟是善意的忍受剥削以践行教义，还是奋起反抗，用武力夺取政权？莲如与他的同事们发生了严重分歧。
　　莲如反对暴力革命。在莲如看来，一向宗的宗旨就是限制与反对暴力，如果在现实中发动起义，那自己还是一向宗教徒吗？这样还算是有信仰么？作为一个理论家，莲如不仅反对暴力，还亲自制止暴力。但是，人民的力量是伟大的，自由的思想一经传播，就没有什么是能够制止的。北陆的一向宗教徒们多为贫苦农民，吃不饱，穿不暖，心里面有着一股怒，一股报复的怒：为什么我生下来就是贫民贱民，你生下来就是王公贵族？是谁赋予了你这个地位？佛祖面前，人人平等！于是乎，整个北陆地区开始了大规模的农民骚动，直接导致了加贺国的1474年动乱。

　　事情是这样的。加贺国的守护是富【木坚】（也是一个字）氏，家中有兄弟富【木坚】政亲和弟弟幸千代两人。后来家中分裂，兄弟争权，哥哥被打败追放。富【木坚】政亲逃出以后，紧密联系群众，特别与加贺国的一向一揆势力勾结，最后夺回了加贺国守护之位。请允许我用“勾结”这个词，并非我仇视人民起义军，但是，世界各国历史上的革命中都会有些人怀着不可告人的企图加入革命，然后攫取革命成果，假人民之名，行不义之事——这也是莲如上人所担忧的事情。

　　这是个历史难题。革命为何不能成功？关键在于用人。有很多人，打着革命的幌子混进组织，然后利用各种手段，窃取胜利成果。随后，他们摇身一变，成为了所谓的“领袖”们，敲了几块旧砖瓦，然后堂而皇之的成为了新的剥削阶级。这时我们能怎么办？放眼望去，可能到处都是这种人，因为这样的人是最容易当官的；再发动群众？那只会是又一个循环，换汤不换药而已。改朝换代是没有用的，没有制度的保障，没有民主的扎根，所有的革命都只是量的增长，永远都不会达到质的飞跃。

　　15世纪的本愿寺莲如是不会想明白这个问题的。即便是想到了，他能构建一个民主文明的制度出来吗？不能。制度只会在社会中产生，民主的制度也只会在民主的社会中产生。中世纪的日本是民主的社会吗？显然不是。即使是民主的社会，它就一定能诞生民主的制度吗？我表示怀疑。可能，没有民主的制度，任何社会都不应该标榜自己是民主的吧？

　　我们，至少我，期待着这个问题的答案。
　　莲如上人摇了摇头，离开了北陆，而那些留下的所谓的一向宗人民领袖们，则高高兴兴地和新守护富【木坚】政亲一道，做起了压在加贺人民头上的新的大山。欺民者必遭天谴，14年后，加贺国的人民会再一次举起愤怒的拳头，将欺骗了他们的富【木坚】政亲以及他的党羽们一起，送上西天……
　　就在莲如感到失望之际，一休大师却忙得不亦乐乎。1474年，81岁的一休突然接到后土御门天皇的诏令，让他担任大德寺第四十七代住持。据推测，这可能是皇室利用一休的的名声以重建被战火烧毁的大德寺。一休宗纯虽尽心于重建大德寺，却不安于高位，几次打算辞任（施工中贪污现象过多？），而且拒绝领取公家分配的房子，依旧和爱妻住在自己那个荒僻小庵中。虽然不太情愿，但修缮大德寺是为了佛祖，不只是为世俗。于是一休哥一下子投入了十二分的心血在里面，这也使得大师生命的灯油，最终被这些俗世的事务所榨干。大家不用过于悲伤，因为我本是尘土，终将归于尘土——而且我还有7年阳寿呢！一休哥哈哈说道。

　　那就再说吧！
　　本章完。
　　日期：2011-03-22　03:2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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